喙里衔着颗未及时赠送出去的亮晶晶纯黑色玻璃球。
恪巴尔族里的人逐年减少,高原之上贫瘠的土地正在流失属于它的原住民。这里仰头就能望见一览无余的蓝天,似乎撑直胳膊,踮起脚尖可以与游动的白云亲吻。
看似触手可及,实则遥不可及。
曾经踏破门槛的宗庙缝补上几块新木头后就再也没被踩过,几乎没有人会来了,只有为数不多的老人还信奉着他。
当提及他们所虔诚的神像是只不详征兆的黑渡鸦,所有人都不屑一顾哈哈大笑,然后加快手中收拾行李的速度,携带家人和孩子马不停蹄离开这象征落后、贫穷和封建迷信的大山加入到正常的社会之中去。
甘柑的生活变得悠闲自在许多,他鲜少会化作人形,大部分时间都是歇在一棵枯树上眯着眼睛瞌睡浪费自己无止尽的时间。
高架之上挂的经幡簌簌抖动着承载百年的生命,在大风中作响奏鸣,甘柑睁眼仰头看了看头顶的悬日,忽然想到了好久未见的那个人类小孩。
再见到杜却池的时候是在五年后的一个夏天。
是夜,四周并不寂静。
静下心来,能听见有小孩细若蚊蝇的哭泣声。
渡鸦细细斟酌一番,幻化出人形从山里的迷雾深处走来,他来到小孩面前,含冰霜的眼眸微动,接着蹲下身子,与挂了一脸泪水的小孩平视。
“你怎么哭了?”
他仍旧保留着做鸟类的生活习惯,说话时不自觉小幅度歪斜脑袋,可能是这样的动作,显得周身散发拒人千里之外寒气,不平易近人的他温柔许多,小孩慢慢停止了抽噎,他擦抹眼尾,小心翼翼打量面前神秘出现的面无神情的男人。
杜却池吸了吸鼻子,他扬起脑袋看看只有黑色的周围,说:“我出不去了,这里好恐怖。”
甘柑心里奇怪,只是出不去了有必要哭得那么伤心吗?
他朝杜却池伸出手,让他牵住自己,说道:“我带你出去。”
这时候的杜却池已经上了小学,学校里老师一直严厉教导他们在户外千万不能跟陌生人走,不然会被抓起来打断手打断脚关起来,下场很惨烈!
杜却池有一瞬迟疑,手迟迟没有搭上去,甘柑耐心十足也不催促,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动作,黯黑瞳孔冷冷注视着杜却池,杜却池抿唇,终于下定某种重大决定一般,眼神在自己颤颤巍巍的手和男人脸上反复打量。
荒郊野外,他没有别的选择了。
落手时刻,甘柑突然眨了眨眼,纯黑与纯白的眼眸迅速完成一次交替,不过一两秒的时间,杜却池却看得清清楚楚,大脑嗡的一黑,他收回手,想逃跑的双腿发软,直接一屁股摔倒在地,压倒大片叶子。
“啊啊啊啊!”杜却池哑着嗓子大叫,不断向后退,“妖怪!你是妖怪!”
甘柑一言不发凝视着满脸慌张的杜却池,看他眼眶又蓄满泪水,甘柑心里叹气,敞开手臂抱起激烈反抗的杜却池,略有些笨拙地安慰他:
“不准哭。”
大手轻轻拍着发抖的脊背,一下又一下,不厌其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