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坐在一张胡凳上,前?些年?大昭一直和胡人关系和谐,开放互市,接待来宾,那是最热闹的时候,现在也过去?好几年?了,胡人带来的一些东西流行了一段时间,现在许多人家里都还有一些当初的胡风物件。
比如说燕归这张胡凳,前?些年?还都是新?鲜又热闹的东西,不过很多人还是更习惯坐榻,比如说他?,也比如说这间房子原本的房主。
对方搬家,舍下了坐榻是因为坐榻有些旧了,而且笨重,搬家不便,舍下了胡凳则是因为家中人坐不惯。
这位贵公子很习惯坐坐榻,他?自小便用这样的坐具吃饭喝茶,有时候也用这样的坐具读书写字。
而对面的燕归则是更习惯用胡凳。
坐榻被他?闲置,几乎变成了这位贵公子在他?家的专用床铺。
对于他?今夜会不会在这里过夜,燕归什么也没说,这个小巷不算安静,邻居家的狗在吠叫,巷子口的暗娼的妈妈在家里咒骂是谁偷了她的衣服,还有一家在打孩子,狗叫声、中年?鸨母污言秽语的叱骂声、孩子尖细的哭声响成一团。
这种混乱的环境并不会打扰到燕归,在这里生活很久了,早已适应,可以?在杂乱的环境中专心做自己的事情。
年?轻的贵公子揉了揉耳朵,问燕归:“你这儿有棉花吗?”
太吵了,他?想把耳朵堵起?来。
这已经?是不知道他?第?多少?次问这个问题了。
燕归照旧说:“没有。”
他?将自己的箭矢还有刀剑整齐摆放在桌上,旁边一块磨刀石、一只装着清水的土陶碗,他?手?上拿着一块粗糙的黑色抹布在擦拭长刀。
眼睛里面映着刀刃反射的一抹雪亮。
他?的刀剑武器,大部分都是从皇宫里来的,有的是从宫里领来的,有的是皇上上次给他?的,除了这把刀。
这把刀刀身?不算很宽,和两把剑的剑身?宽度差不多,刀刃轻薄锐利,他?的手?轻轻从刀刃上拂过,能?感受到细薄的刀刃像是在发抖一样。
那个年?轻人说:“我早就听人说霍家有一些武器收藏,都是极好的,等闲不示人,许多人想见都没无缘得见,你当初离开怎么没多带几把?”
燕归说:“这是最好的,我带着它便胜过其?他?千万。”
年?轻人坐在软榻桌边说:“好东西总是不嫌多的。”
“我有这个最好的就已经?够了。”
换做往常贵公子总要说一下自己的想法,他?这样出?身?的人习惯身?边有好几样好东西,若是喜欢穿什么样的衣服,可以?同样的做十件八件,若是愿意,几十件也做得。
各种各样的酒,洛京的千日醉、女儿红、西域的葡萄酒、匈奴人爱喝的马奶酒,各有各的风味。
笔墨纸砚品质各有高低,各有特色,好的坏的积攒了不少?,从来不觉得多,只觉得少?,现在还在收集。
像这样得到一把刀就觉得满足的事情,他?是绝不认同的。
燕归的主要心神放在刀上,他?手?上换了细细的白绸布摩擦刀身?,有些人血液粘稠似胶,往往会粘在刀剑上,很不容易甩掉,容易让人暴露行踪。
打磨之后,用丝绸抛光后的刀身?会格外光滑,不容易沾染脏污。
他?注意话说到一半走神的友人,他?们两个是两种人,本就有很多很多的不同,从小的生活处境也是千差万别。
各自之间,也不必多理解,有时候就像现在这样互相沉默就很好,也是他?们之间的习惯。
“七月十六那天,我好像遇见了一个女子。”
燕归说:“大昭的女子不是不可以?出?门。”
每天街上的女人虽然不多,但总是有几个的,见到女子不足为奇。
他?一向不爱多管闲事,就算友人和哪位女子有什么风流韵事他?也不甚关心,更没有探听和品评的欲望。
故作不解其?意。
他?不说,对方这段时间实在是心事无处诉说,也不管燕归是否不通感情事,直接打开话匣子:“不知道是真的见到了那位女郎,还是在梦中见过,我只记得见到对方时候的感觉,就像是早晨看到太阳从朝霞中升起的感觉,却不记得对方的容貌。”
“所以?你这几天都在山上喝酒看日出??”
“我在醉仙楼等了两天,没再遇见那女子,相思难解,只好去?了空山。”
“你母亲前两年一直说要给你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若有这样一个人必定愿意连夜为你托人请媒,登门说亲。”
男子摇摇头,说道:“哪有这么容易?”
“我酒醒了之后问那天在我身?边的仆僮,那童子说我那天醉酒后一直在店里喝酒,他?怕出?意外在我醉酒后把门窗锁了,我并没有见过哪位女郎。”
这话让他?说的颇有几分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