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即则撇撇嘴——
听风就是雨,拍马屁,一群蠢货。
拐过几个巷口,来到一处宽阔的大街上,往前行百步到了一扇暗红色大门前,侧首一望,鎏金匾额——
“陈府”。
苏卯生跟着那群人进了府。
从外面看不出来,进门便觉得这府大得不像话,有下人连忙迎上热情招待,笑着带他们来到正堂。
十即打量着这透着书香气的府内景物,一进正堂便觉有无数条视线打来。
坐在台下的大部分人都将注意力移到了他的身上。
也是,见过狐狸,见过宠物,但鲜少有人见到拿狐狸将宠物抱在怀中的。
大多人都认为狐狸这种动物多野性,狡猾善变,一般都是野生野长,不受人饲养,也少有人愿意饲养。
更何况凡间的诸多妖邪话本多以狐狸为原型,难免会让人有些不适。
十即正毫不客气地看回去,突然被一条青袖遮住眼睛,头也被蒙入其中按了下去。
苏卯生什么也没说,捂着他的脑袋,自顾自走到台下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那讲学之人正在台上摆弄着例图,察觉到台下氛围有几瞬不对时微微抬眸,动作一顿。
苏卯生注意到他的视线,冲他稍稍颔首,唇角微勾。
那人有几分不自然地移开视线,修长的指尖顺了一下束在肩颈处的松散发辫,耳上的流苏耳坠随动作轻轻晃荡,撩得颈侧有些发痒。
又过了一段时间,正堂内陆陆续续坐满了人,台上之人开始发话,嗓音如昆玉清润温婉——
“在下陈初筠,此次清会由陈某主持讲谈,讲谈之后余下时间交给各位自由交流买卖。”
他手中拿一根细滑纤长的玉棍,开始讲解介绍展示的书帖和画作。
起初十即还会从苏卯生怀中探出个头来听听那人的讲解,看看那人展示的书帖,即便十即一向心比天高审美稀缺,也能看出那书帖确实挺好。
直到陈祁筠开始展示那些画作。
他终于忍不住皱了皱那不存在的眉头,凑到苏卯生耳边,以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这不就是一座山一片水么?他们在稀奇什么?”
苏卯生按按他的脑袋,没有说话。
十即不满他哄小孩儿似的态度,努力盯着那几幅画想要看出什么端倪。
看了半晌,总也看不出他人所谓的“美感”,怎么看都是十分抽象且简略的总概,狐狸尾巴扫扫他的脸颊,十即干脆从桌上跃到他腿上,蹭蹭他的小腹开始睡大觉。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醒来时,一睁眼,正好对上了台上陈初筠的视线。
十即能察觉到他的视线是方才落下来的,而不是直接对过来的。
所以,他刚才在看苏卯生。
意识到这点后,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从心底升起,与之前走在街上面对路人眼光时的心理完全不同。
时至今日,他与苏卯生相处了近两个月,早已形成了一个认知——
苏卯生这种人,不会爱上任何人。
或者说魔族本就是比蛇要冷血万倍的种族,他们或有高昂的欲念,或有沸腾的暗血,或有嗜杀的暴虐,你可以说魔族全是疯子,也可以说魔族也同世人一般,千人千面,各有性情,但唯一无法否认的一点——
魔族是真的冷心冷情,无一例外。
像是上古创世神明难辞其咎的败笔,与天道持衡的邪念降世成了百里古族,此后魔界有了创界先祖。
先祖孕出魔气对普通人进行抽筋剃骨的改造,一如百里之姓诞生之时,将至疯至狂的欲海和嗜望尽数倾注于冰封的心脏,自此万年不化的冷石藏于贪癫嗔痴的外表。
苏卯生最是典型,两个月足以让十即看清。
但不知为何,可能是陈初筠长相漂亮,让他内心隐隐有些不安。
可他仍不愿承认,甚至不敢去仔细思考,陈初筠应当是那鲜少能同苏卯生谈得上话的一类人。
不知不觉讲谈结束,有不少人站起身围了上去,有买卖的,有向陈初筠请教的,有以物易物的,也有打个招呼便离开的。
苏卯生还在桌上品茶,十即问道,“你怎么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