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事事都依着他,唯独在于府的事情上,这是他的一块逆鳞,即使是容从锦也不敢触碰。
“从锦若是和于家成婚,他们也会欺负你的。”顾昭神秘的压低声音,眸光闪烁。
容从锦沉默不语,顾昭图穷匕见道,“跟朕成婚是不是更好?”
顾昭采取了一种拉踩的手段,通过压低别人在容从锦那的重要性从而提高自己的地位,容从锦对他的手段一清二楚,可是心底却忍不住感叹确实是这样。
他可以不在乎嫁妆被挪用,但是他要的那种魂灵的契合,彼此的唯一,平等真诚的相待,于陵西那样的聪明人是永远给不了他的。
他虽然不会像秦氏直接提出和离,却也会在后院独居,抚琴绘画,欣赏外面买来的画作,无人能打开他的心扉。
如此想来,他跟顾昭的婚事差一丝一毫,都不会有能上朝议政的自信的容从锦了。
刹那间容从锦竟有些心惊,若无顾昭当初的坚持,他跟顾昭竟这么容易错过,他没有想过本朝失去唯一的摄政皇后会怎样,大约是因为他从不关心百姓死活。
容从锦眼睫低垂,挡住视线,和爱民的君王不同,容从锦的心里从没有百姓,他推行农桑改革目的不是百姓富裕,而是让这些百姓有居所可住,有食物可用,不至于变成流民、叛军一路打到望京,若是在这个过程中让百姓过得更好,这绝非他的本意。
“是,多亏了陛下当年同定远侯府提亲。”容从锦笑道,“若无陛下臣定要蹉跎了。”
“你会和别人订婚么?”顾昭向来是个直爽性格,从不会做这种无聊的假设,此时却忍不住斤斤计较起来,叹气道,“你肯定会订婚的,从锦好看,大家都会喜欢你。”
“可朕只和你成婚。”顾昭诚挚道。
“臣那时候还没有见过陛下呢,若是见过陛下一面一定会对您动心,旁人向我提亲我也不会看的。”容从锦道。
‘搬一把梯子,等陛下经过我就站在梯子上给您唱歌,绝不看旁人一眼。”他是调侃,顾昭却是认真的,忍不住偷笑,又小声跟他道,“从锦只能唱歌给我听哦。”
容从锦笑着点头。
他本只是说来哄一哄顾昭的,却不想顾昭上了心,闲暇时想起此事,低声提要求让容从锦给他唱一支,也不用太难的,就是以前他们在封地时当地土民唱的那个水准就可以了。他们的唱歌水平,容从锦难望项背,和当地民族以歌唱婚配不同,本朝将歌咏视为低贱之事,容从锦只能给他弹了几只琴曲才让他满意。
罗帐之间,顾昭会让他发出动静,然后沉醉的吻他的脖颈,夸奖他的声音比古琴的琴声更为美妙。
第92章人心险于山川
“军权旁落,如利刃握在他人手中,始终难以安心。”内阁官员呈上对西北军军制改革的奏折,见容皇后划掉了最后一条忍不住劝道,“西北将军戍边多年,顺理成章的召他回京赐将军府,也是一段君臣佳话。”
容从锦对前面几条例如从地方选拔军士,武举出身和在其他军中立下战功的都可以调入西北军中,西北军将领也向其他军队轮换和属于军队的农田可以不缴税但也需要向雍州粮仓存粮以备荒芜,都比较满意,闻言未置可否,问道,“卿以为先帝在时未曾动过西北将军的位置是为何?”
自来皇权的实际掌控者都对上一任皇帝怀着既忌惮又钦佩的情绪,容皇后又地位特殊并非皇室血脉,朝中不少大臣即使曾经在永泰帝时期为官也不敢轻易提及,他却知道容皇后对永泰帝态度公允偏向正面,甚至对他的政令不加更改。
内阁大臣沉吟着道,“先帝性情沉稳缓缓谋划,何况那时内忧外患国库空虚也实在不宜生兵戈。”
突厥和众小国还虎视眈眈,朝中留下的亏空也没补上,百姓已经被税赋压得喘不过气来了,若是西北将军起兵叛乱,必定山河飘摇,百姓更是举步维艰。”
“即使先帝有当下家业,他也不会削西北将军兵权。”容从锦道,“先帝曾巡视西北,多年来朝廷对地方军队疏于管控,骄兵悍将欺压百姓确有其事,即使在滇南我也不敢保证军队对百姓就能做到令行禁止,不过是靠军法约束。”
“但西北将军一心扑在当地,安抚使上的那些奏折无非是他借兵权生事,逾越职权。”容皇后抬手让进忠把一打奏折送到内阁大臣面前,“这是永泰、建元两朝时期弹劾西北将军的奏折,其中还有一些永泰帝压下来的。”
内阁大臣迟疑片刻,翻开上面一本,写的是西北将军如何倨傲不服管束,强令知州填满地方粮仓,并逐一检查。内阁大臣手不由得一抖,本朝文官和武官的职责划分的非常清晰,武将是没有权力干涉政事的,即使要检查粮仓他最多也就是给朝廷上书,请户部派人清点数目。
“皇后是指,这些是官员中伤他?”内阁大臣看了几本,甚至还有建元帝时期,南方水患西北将军却强压着地方粮仓不准调粮,这若是御史上奏就是抗旨不尊的罪名,却不知道当年是怎么压下来的,小事就更多了,如当地豪绅娶亲,西北将军纵容手下人掠走女子再行婚配,公然闹事,殴打百姓。西北将军在西北一呼百应,简直就是一方君王了。
内阁大臣更坚定了自己的看法,不削西北将军的官职,军队改制就难以达到效果。
“本宫查了当地县志又叫来先帝曾倚赖过的几位幕僚询问,这些多确有其事。”容皇后道,“不过其中避重就轻也是他们惯用的了。”
西北将军仗着手握军权,压着同样应该掌控军权的安抚使不准调粮,朝廷连连催促他却只写了些敷衍的奏折,安抚使不满空有军权的名义又恐担责,直接把事情都推到了西北将军身上,却没有说那年党项人似有异动,他们曾和吐蕃人作战,战败后才迁居到西北一代,甚为悍勇。西北调粮虽可解朝廷危机,但党项人挥军而下,西北马上就会陷入了无粮无可用兵的境地,到时想要再抵抗党项人却不知道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西北将军是没有大局观,但他在镇守西北这一块做得很好,将每一个西北的百姓都放在心里,每年甚至亲自巡察各粮仓,贪官想要从中牟利都找不到机会,他破坏了上下沆瀣一气共同贪污的体系,不一定是想做什么清官,选拔新军、盘查空饷人员甚至维护当地安稳控制乡绅兼并土地,他只是单纯的在为军需和军队基础作准备。
因此永泰帝才能容下他,容从锦也无意调换他的职位,不过他年岁渐长,为长远考虑无论是国家还是军队的发展都不能依赖个人的素养,他才会插手西北军队的体制。
“是。”内阁大臣躬身应道。
邵鄞前去调查矿产情况数月,回来挥挥洒洒的写了称赞的奏折,给当地官员拟了上的考评,内阁递上来容皇后却留中不发,次日与邵鄞共同去调查矿产的副使陈勇、赵旭、周修德等人联名上奏,直指上饶等矿贪污侵吞私下售卖矿石,奴役矿工,邵鄞渎职等罪名。
朝野震动,陈勇写的奏折里痛陈矿场积弊,每日开采矿石数百斤,矿工不堪重负,矿石却并未归公而是先进了提刑司和知州的口袋,剩下的才是矿产报上来的产量,安抚使并未参与其中却并非是与矿产无关,他有自己的商队运贩矿产,滇南等地开采矿石不足达不到朝廷标准便要向他购买以完成产量,更多的则是卖给吐蕃等国,这些矿石竟能远销西域,实在惊骇。
相较之下,邵鄞上了一道请罪奏折,在这样里通外国、压迫矿工贪污朝廷矿产的重罪面前,他的渎职竟只有御史想起来参奏一本。
因副使等人是私下探访,所获得的消息不多,朝野上下一致认为应该尽快再派人去清点矿产,这次必须有军队随行,所有贪污官员必须带回望京严加审问,一定要问出具体亏空的数字才能有准备的增加边境守备。
“本朝军士栉风沐雨守卫边疆,想不到敌人手中的剑戟竟是我朝流失!”老臣在朝堂上怒道,气得身躯抖动银髯摇晃,“此事应由大理寺刑部亲自提审,绝不轻纵。”
“本朝矿产甚多,逐一盘查需要数年,还是应严守边防禁止矿产外流,然后当地官员检举,首个揭发便可免罪。”有比较理智的官员认为来不及追究严惩官吏,重要的是先解决矿产流失的危害。
他这个观点提出来立即受到批判,众大臣群起而攻责问他是否在为贪污官员开脱,正当争论不休之时,侍卫传报,任翰林院学士的状元沈翊和探花赵博延求见,以他们的官职是有上朝的资格的,但已经过了入宫的时辰,而且翰林院同僚都满面困惑,沈翊以身体不适为由请假数月,赵博延露出口风有意外放也没怎么来过翰林院,这两人平时没有交集,竟然像是约好了一样共同上殿,不由得令人心生疑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