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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第1页)

容夫人越说越心酸,泣道:“娘对不住你们两个……”

容少卿也动情地红了眼眶,“父母生育知恩比天大,只有儿女不孝对不住爹娘,没有爹娘对不住儿女的道理,娘别再说这话,更让儿子无地自容了。”

容夫人连连拭泪,拉了容少卿的手,“不说了,不说了……再大的难事都过来了,今儿晚上咱们母子都结了心结,全家老小也都平平安安的,等过些日子请人给算个好日子,办了你和芸香的婚事,娘这最后一桩心事也就落了地。往后你们兄弟齐心,定能重振家业,慰你父亲在天之灵。”

第六十二章

嘉言和冬儿救了出来,事情却还没完。

绑架孩子的三名绑匪全部落网,除了被程捕头一行人在城门口抓住的冯寄生和魏成,还有给他们提供藏身之处的本地人赖七。

说到这赖七,早前容家发布悬赏告示时,他甚至堂而皇之地到容府编谎领了五两谢银。当时容家人只当他是为了骗钱,未料竟然也是主犯之一。也是亏得他当时贪了这小钱,与容少卿有过一面之缘,后来他与魏成见容少卿时虽然蒙了面,但独自跟着容少卿去拿赎金时说了两句话,也正是这两句话的声音,让容少卿记在了心里。及后冯、魏二人被抓却拒不透露容嘉言藏在何处,一筹莫展之际,容少卿方猛地想起那个声音他曾听过。这便顺藤摸瓜地找到了赖七的住处,救出了容嘉言。

为防串供,三人在狱中被分别关押。初时冯寄生和魏成抵赖不招,后见赖七落网,这才在刑讯威逼之下开了口。实则也是三人心知肚明,这个时候谁不开口,少不得被另外两人抢得先机,把罪名都推到自己身上。三人招是招了,供词却都把自己择得干净。

按赖七的说法,他完全是无辜被牵连,只因和魏成认识,魏成和冯寄生绑了俩孩子后便直接闯进他家,拿刀子威胁不许他报官。还说他之前去容家有心告知实情,但因怕魏成报复,才临时改口。

魏成则说他是被冯寄生叫来帮忙的,冯寄生叫他时只说自己亲生儿子在安平县,他要带走。听闻孩子娘攀了个大户人家,怕对方人多势众,独自前来吃亏,便找他来壮壮气势,没想到冯寄生上来直接绑了人家俩孩子藏到赖七家里。他自己想报官又怕说不清,事情从头到尾都是冯寄生和赖七的主事,他顶多只是一个知情不报。

冯寄生那边和魏成的口供倒也相似,只是主谋换成了魏成。他说自己是叫魏成帮自己壮气势来要儿子,结果没想到那魏成心存歹念,见容家有钱便起了绑架勒索之心,那魏成心黑手狠,他怕儿子落在他手里被害了,这才被逼无奈跟着勒索容家。

三人虽然都为自己开脱,但官府大抵也能猜出个事情原委来。至于谁是主犯,谁是从犯,安平知县并不怎么关心,毕竟这种绑架勒索之事,人赃俱获,如何也推不干净。让他意外的是冯寄生和魏成招出的口供,说陈冬是冯寄生与陈芸香所生之子。

据冯寄生供说,陈芸香是嫌贫爱富,因吃不得苦,偷偷带着两人的孩子跑了。他寻了几年才寻到,没想到陈芸香已经和容家二爷容少卿勾搭成奸,他知道斗不过容家,只想带走自己的亲骨肉罢了。他口口声声说可与陈芸香亲口对峙,说大人不信可以滴血验亲,甚至还说自己能说得出陈芸香不为人知的身体特征,让他找妇人去验一验便知真假。

而容家那边从最初两个孩子丢了,到如今找了回来,都是一口咬定,陈芸香本就是容少卿的妾氏,在容家时为容少卿生了长子容嘉言,后来因误会离了容家,走时才怀幼子,只当时容家不知情,这才致使夫妻骨肉分离,如今是一家团聚,那冯姓绑匪为了给自己开脱,信口雌黄,污人清誉,简直是罪大恶极。

双方各执一词,安平知县一时也不知孰真孰假,他知道陈芸香是陈氏夫妇所认的义女,她与容家的关系,他也略有耳闻,不过那冯寄生的话也不似胡编。其实这事情真要细查起来也并非难事。都不用去查冯寄生的底细,或用冯寄生说的验身那么下作的手段,只要出份文书送到润州府查询容家旧时户籍,便可查出容少卿是否有这么一个妾氏,容嘉言的生母姓甚名谁,还能查出容少卿何年何月入的监,再对照陈冬降生的年月推算,便可得知。

只不过,安平知县却并不打算这么做。却也不是嫌麻烦,于他来说,断案一事,是非曲直固然重要,但比“是非曲直”四个字更重要的还有四个字:利益利害。

不论冯寄生说的话是真是假,他绑架勒索是板上钉钉的事。容家丢了孩子这事儿,安平的百姓也是从头到尾都看在眼里。而冯寄生本人也不过是一个毫无背景的流民无赖,他没有任何理由为这么一个肯定要定罪的人去细查根由,于他没有半点好处。而容家那边又很是识时务,非但与了他不少好处,甚至在孩子解救出来的当日,便敲锣打鼓地给他送了一块匾额来,在全城百姓面前,把他抬到了为民除害的青天大老爷的高椅上。

安平这地方太小,小到这么多年就只出过一个秀才,虽然不穷,但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搞不出来什么政绩来。他被任安平知县那日就觉得自己这几年又是升迁无望,只盼着早些挪个地方,而现下这个绑架勒索案,正是老天爷赐给他的一次良机,他自然要把握。

虽然这案子该怎么判在他心中早就有了主意,但还是要走个过场。一干人等上堂,冯寄声不出所料地又喊出陈冬是他亲子的话来。安平知县早有应对,请了四个人证,其一就是陈伯,供述陈芸香是自己远方亲戚,后来无依无靠来投奔自己,便认了义父女,陈冬虽然跟着自己姓陈,但生父实则姓容,就是容少卿。第二和第三个人证是程捕头和颜秀才。之所以请这二人来作证,一来是两人都和陈家走得近,更有可能知道内情;二来这两人一个是捕头,一个是安平县这么多年唯一一个秀才,在县城里也算有些威望,写到案卷里也让人信服。第四个人证是城里的郎中,他作证说当日容少卿从绑匪那儿先赎了一个孩子出来,就是陈冬,他当时去陈家给孩子看了脉,次日容家长孙容嘉言才被衙门的捕快们救出来的,也是请他去给诊的脉。

安平知县对冯寄生道:“你口口声声说陈冬是你的孩子,来安平是为带走亲子,倘若真如你所言,怎么收了容少卿二百两赎银之后,不把他的儿子还回去,倒把自己儿子给出去了?再观容少卿,拿了二百两银子,为何不救自己亲子,却要把绑匪的孩子赎回去?天下可有如此荒谬之事?可见就是你信口雌黄!”说罢啪地一声,拍了惊堂木,唤人上刑。

冯寄生待要辩驳,被程捕头上来堵了嘴,紧接着衙役一哄而上,将其捆绑在条凳上杖刑。十几板子下去,冯寄生屁股就开了花,嘴被堵住也喊辩不得。一套大刑下来,冯寄生只剩了半条命,直接被压着按手印画押伏法。

在此案上报的条陈上,安平知县真是用尽了自己毕生的文采。把冯寄生等三人写做是长久以来危害乡里,无恶不作的流匪恶霸,蓄谋已久绑架幼童,勒索钱财。自己如何精妙部署,引君入瓮,未伤一兵一卒破获此案,成功解救了两名幼童。在审理此案之时,冯匪还企图污人清白为自己开脱,自己又如何抽丝剥茧,当众拆穿了他的构陷。此案一破,安平百姓无不拍手欢庆,从此夜不闭户,民心得安。

程川府得了条陈,觉得并无疑意,如此为民除恶,大快人心之案,按照安平县的申报,不分主犯从犯,三个人直接判了秋后问斩,明正典刑。安平知县也如愿得了褒奖,不到一年便得了升迁的机会,倒成了此事的最大受益者。

此乃后话。如今只说安平知县虽有私心,想以此案立威挣前程,但因觉冯寄生攀咬与芸香生子陈冬一事有辱妇女名声清誉,又碍于容家的颜面,是以并未大张旗鼓地审案。不过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由是安平县素来太平,即便有了纷争矛盾,也鲜少有愿意诉讼打官司的,如今出了一个绑架勒索的大案子,难免引人关注,而其中由以冯寄生和容少卿全都自认是陈冬的亲爹之事更引人热议。

因早前容少卿为着对芸香的那点儿私心,与不少熟人透露过自己与芸香是旧日夫妻的关系,这许久以来,街坊邻里也总能看到他带着孩子招摇过市,俩孩子一口一个爹的叫着,好不亲热,城中人大多还是信他,觉得冯寄生是恶匪为脱罪名胡乱攀咬。

但也有些人觉得歹徒想要抵赖,为什么偏要找这么个看似荒诞的理由?听说那冯姓恶匪还口口声声说能指出陈芸香的身体特征,扬言要当堂对质,可见即便陈冬是他亲子是胡乱说的,陈芸香与他也难保确有什么旧事私情。

这些风言风语传到芸香耳中,她自己倒不怕旁人指摘,却怕由此引得容少卿和容家被人说说三道四,更怕这话被冬儿听见。孩子虽小,也不是不懂事,怕孩子因此生了心病。是以,便以养病为由,一连数日都不许冬儿出门。

只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想要寻清净也难。只在堂审的次日,便有人登门看望,有的是真心出于关心体恤,如高氏姐妹,也有是借着看孩子之由来旁敲侧击打听闲话的。

也好在有高氏姐妹在,并不需要芸香自己怎么费心应对,高大姐让程志远带着冬儿到前院跟着陈张氏去玩儿,一众女子在后院屋里闲聊,两姐妹一唱一和地便把事情给圆了过去。

待有人提起堂审之事,高大姐便带头大骂了一顿三个绑匪,又说这人心险恶,绑了人家的孩子,还要含血喷人。这得亏是孩子亲爹在这儿,要是再往前一年,容家还没来,芸香真是满身是嘴都说不清。

高小妹跟着一叹:“可不是吗,上嘴皮一碰下嘴皮,有些人只当是个茶余饭后的闲话,随口说说,却不知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就好像前两年张家村那个小娘子,可不就是这么没的?听说她男人去年又娶了亲,续弦又生了孩子,可怜头两个孩子没了亲娘,不知过得怎样的日子……这种事到最后委屈的,都是咱们女人……”

张家村几年前有女子因邻里纷争,被人诬陷不贞,最后投井的事,众人都知道。这会儿高小妹提起这个,再又引起同为女人的共情来,难免引人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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