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百年仅生一枚,却只有一次燃烧机会的天照石。
彼时,好奇的时幼,趴在被擦得一尘不染的供台前,隔着三层结界,欣赏这颗珍贵的石头。其光芒温柔,像颗沉睡的太阳,她觉得新奇极了。
那时的她怎么也想不到,师傅会用这颗新奇的石头,杀死自己。
很明显,她高估了自己的运气,也低估了师傅的杀意。
云倾散人的声音从雾气里飘来:“阿幼,逃了五日,你还未看清自己的命?”
无处可退的时幼,静静站在那里,盯着雾气中那道模糊的身影。
时幼声音出奇平静:“这十年来,我和时奕认真修行、努力活着,守着那一点本不属于我们的光。若真要我看清自己的命,那你为何不让我和时奕……葬在那年北昭城的大雪里?”
云倾散人沉默片刻,低声道:“若那时能窥得天命,我当时便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天命,天命,又是那该死的天命。
时幼指尖因攥紧而微微发白,但语气依旧平静:“你说你已窥得天命,告诉我,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云倾散人握紧手中的剑柄。
他看到,时幼亲手放出被封印五百年的玄霁王,看到了天下大乱,看到了她选择站在他的身旁。
河流化为鲜血,所有的城池被夷为平地,每一个试图逃亡的皇子,都被旗杆钉死在城墙之上。所有人都死了,而时幼,却成了那个男人的妻,与玄霁王并肩,共同俯瞰这片死地。
可云倾散人终究什么都没说。
玉剑破鞘,剑光铺天而起,转瞬之间,剑锋已直逼时幼眉心。
可时幼却不闪不避。
她的瞳孔深处,浮现出一道印记。
那是一道缓慢旋转的阴阳鱼,黑与白交缠流转,安静地嵌在她的瞳仁里,像一颗静止的恒星。
这便是珍贵的,世间最后一双阴阳眼。
这两日,她走的每一步、喘的每一口气,都在为此刻做准备。百鬼山的鬼气阴冷暴戾,正在与这双眼形成天然的共鸣。
黑白交错间,周围的鬼气,被一点点牵引入她的瞳中。阴阳鱼的印记旋转,黑色的鱼肆意膨胀,正在啃噬所有的白。
承天榜第九十九名,与第三名的差距,远比生与死更长。可她,只能跨过去。
时幼缓缓抬眸,瞳仁中似有裂隙绽开,方才吸纳的鬼气,如流光般从中倾泻而出。
一只约莫半人高,通体如烟的鬼手,自鬼气中猛然探出,指爪如勾,瞬间攫住云倾散人的剑刃。
然而,鬼气的涌动并未停歇,反而愈演愈烈。
又一只鬼手破空而出,携裹着撕裂天地的凶猛之势,直扑云倾散人心口。
可云倾散人似早有准备,他高举右手,天照石蓦地喷出金红的烈焰。其亮如骄阳,顷刻间将两只鬼手焚成虚无,化作一片翻腾的浓烟。
火光一闪而逝,他的剑却未曾停下。
剑光劈开烟雾,带着磅礴的气势,直直刺向时幼面门。
时幼没有退,甚至没有闪躲。她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剑光,像在等待某些注定会来的东西。
在剑光即将触及她额头之时,六只巨大的鬼手轰然破空而出,扑向云倾散人。这一次不再是试探,而是蓄谋已久的反击。
逐命剑横斩而出,与六只鬼手狠狠交击,迸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