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
她见皇帝神色一黯,还是同当年一样的答法:
“陛下无争抢之意,但先帝或许早已有立储之心,早晚都躲不掉。”
“可我不愿做这个皇帝。。。。。。我不愿。。。。。。”
他走到殿中,有些茫然地看案上摆放的御笔,然后拿起握在掌心。
“我看朝臣眼中的悲愤,便很恨自己。可我有什么办法?”
“我想世间诸事清明,百官守序,百姓安居乐业,一片海晏河清。。。。。。可我做不好!也做不到。。。。。。我读不懂那些策论经文、治世之道,但我也曾努力过。。。。。。”
年庭兰神色愈发灰白,将欲滑坐。
“我的政见无人在意,我的诏令他们都阴奉阳违!没有人将我当一回事,你也从不进宫看我,我的痛苦何时能说与你听?”
他说着便开始指责季融,字字委屈难言,在这昏暗的殿中几近哽咽:
“从前你远在西州,我们一年只能见一两面,路途遥远,我寄的信不知你是否有认真看去。。。。。。”
“后来我登基,夜夜都在想你,睡着怕你翻窗而来,不睡又头痛欲裂。。。。。。”
“二哥迟迟不赴封地,冯邺十六卫宫中横行,丧事事项繁多,政务交接压得我喘不上气。。。。。。”
年庭兰呼吸声在黑暗中愈发明显,情绪像是已临近崩坏的边缘。
“可我不敢叫你,因我不知那时,我们谁更痛苦。。。。。。”
身旁低叹一声,年庭兰感到有人拥住了他。
他便如同攀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拽着那人的衣衫,鼻涕眼泪尽数往上蹭。
季融只觉身前衣襟温湿,感到好笑,又有些道不明的酸楚。
此景像极了从前年宴,他们挤在偌大皇宫一角,各怀痛苦,轻声诉着这一年的困扰与烦忧。
“荀修同与胡汝襄身死,陛下打算如何?”季融拍着他的肩膀,轻声询问。
“彻查。。。此案。。。。。。”
那人眼角微红地伏在她膝上,模糊不清的呓语细若蚊吟,显然是醉劲未过。
季融只好作罢,将他横抱上榻,拢过衾被,掩好了手臂脖颈。
待唤人进来服侍后,她踏出了寝宫。
迎面遇上一人,年纪约莫三十有五,暗蓝圆领锦衫,抱拿着一沓书册,神情恭敬。
内侍省监黄凤英,年庭兰亲手提拔的亲信。
“陛下喝醉了,让他先睡吧。”
黄凤英低声称是。
季融停在了白玉台阶下。
天边泛着橙光,炽烈绚丽的虹彩如墨迹泼洒宫墙砖瓦之上。
晚霞流光溢彩,从东面一直伸向皇宫之外。
磅礴又恢弘的气象令人心胸舒畅,她却长叹一声。
明日铨选,不知还会有多少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