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天子老矣,不复当年雄志。左相吴庸独揽朝纲,文官把持朝政,武官备受其苦,二皇子更是仰仗文人,视我等为刍狗。天下武官无不日夜期盼‘武皇盛世’能重演,殿下若是振臂一呼,必有无数有识之士愿为效死!”
“殿下如今之策,应当稳定京中五府官员,拉拢地方州府军士,可为何、可为何……”
他咬着牙,接下来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是着了火的炭含在嘴中,额头青筋都暴了起来:“为何殿下要与救世教的妖孽勾结?”
姬云睿只是静静听着,这番激扬慷慨之言,却让他面上神情都没有变化。
他伸手将炉子上温着的酒壶盖子揭开,往里添了些枣子之类的东西,一边坐着这样的动作,一边平静道:“南佛国愿与我合作,这不奇怪。如今大皇兄的兵马和林老爷子的兵马合在一处,外又有巫疆强援,更是整合了异族七国之势力,说服他们出兵,这一次南佛国是真的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危及,他们需要一个帮手,更是需要一个能够止住这场战争的人站出来。”
“由他们亲手扶持出的大乾新君……不正是最好的合作对象么?说不定南佛国那些秃驴,还存着我克承大统之后,为佛门平反的想法呢。”
“至于我……”
他将手上的东西放下,侧看向周玄逸:“你说得那些,能对付得了吴相国么?能帮我夺得储君之位么?”
周玄逸刚要开口,就见姬云睿摇了摇头:“对付不了的,你依旧局限于规则之内,可在朝廷的规则之内……又怎么对付得了最擅此道的吴相国呢?”
“白莲佛国初找上我时,我也想拒绝,可他们却是将吴相的致命把柄当做这场交易的添头赠给了我,让我看到了扳倒吴相的希望,我怎能不动心?”
“更何况,你从西漠中逃出来,更是老太爷的嫡长孙,你怎就没看出来老太爷在西漠到底藏了什么东西?我希冀着献上龙珠,能让父皇注意到西漠,可父皇却对此置若罔闻。白莲佛国愿往西漠扶持皇儿,我又怎能不动心?”
他长叹了一声:“玄逸,你觉得我有得选,是因为你看到的还不够!”
“你若站在我身边,看到我所看到的,你就知晓……”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选择!”
……
而在京都城的另一边,亦有一处宅子内,一场宴席刚刚行至尾声。
林文旭将众位宾客送出相国府后,随后转身回府。
宴客厅内,几名婢女正在收拾着杯盘,而左相吴庸坐在席间主位,身子倚在桌边,手不住得扶着额。
直到身旁脚步声传来,吴庸这才睁开眼,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侧的林文旭,面色柔和下来:“诸公都走了。”
“弟子亲自送至府外,看着诸位相公上了马车,这才回来。”
林文旭恭敬答着,随后看向吴庸那满脸的疲态,担忧道:“老师近些日子操劳,不妨先回房休息吧。”
吴庸却是摇了摇头,强打起精神来:“不急,今日宴请诸公,耽误了时辰,公务尚未处理完,你随我到书房,替我审核纰漏。”
林文旭劝道:“老师,何必急于一时。”
吴庸坚持道:“今日事今日毕,国事岂可耽误?”
林文旭知晓老师脾气秉性,知晓再劝也是无用,无奈只好跟随他来了书房。
吴府书房,建得颇为大气,一应陈设摆放得整齐有序,再没有这般干净的了。
唯独书案之上,放着厚厚几摞公文,显得有些杂乱。
这是今日朝廷中枢送来的公文,除了京都百官之外,尚还有九州各地官员上表的奏折,这么多的量却也只是一日的工作。
吴庸坐在书案后,开始例行审批,一篇奏折只需扫过几眼,不甚重要的便画上圈,若是有些紧要的,只需沉吟片刻,提笔落下便能写出良策。
林文旭就在他身边,每封奏折都会重新审查一遍,若无纰漏就帮着整理分开,若有遗漏疏忽则再交给吴庸复审。
师徒二人配合默契,整个过程几乎没有交谈,偶有几句简短交流,但也都言简意赅。
片刻之后,林文旭擦了擦额头汗水,不由看向吴庸,眼神中满是倾慕。
只是辅佐,他已是疲惫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