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台殿一片寂静——皇帝看折子的时候,连徐萃也是不能入内的——可是帷幕之外明明还有个活人。姜敏走出去。外间仍然同先时一般模样,连案上的膳食都没怎么动——只是炭火凉透,汤汁凝固。
虞青臣还在,身体前倾,悄无声息伏在案上,一颗黑发的头露着。姜敏走近,木屐踩在清砖上喀喀有声。
虞青臣全无反应。
姜敏在他身畔停住,抬手搭住男人消瘦的肩——隔着衣衫只觉热意熏人。姜敏掌心用力,扣住肩际往后带一下,男人随着她的动作向后仰倒,仰面摔在她怀里。
男人面色惨白,消瘦的颧上飞着两片诡异的红晕。姜敏一只手拢住他,腾出一只手贴住男人前额——滚烫。男人神志尽失,失去控制的身体不住向下滑跌,姜敏挽住,他没有意识的身体便跟着烂面口袋一样抵在她襟前,只有口唇处滚烫的吐息昭示着活物的气息。
姜敏叫,“来人。”
徐萃早回来了,皇帝不叫进,她也不敢进,又不见虞青臣出来——不知里间君臣二人在闹什么。正等得心焦,终于听见皇帝呼唤,一进门又惊得站住。
皇帝站在案前,怀里拢着虞青臣,虞青臣半边身体沉在椅上,半边身体靠在皇帝怀里,两臂软垂坠在身畔,任由摆布的模样。
“虞大人这是——”
“去传孙勿。”
徐萃走出去安排,不一时带着两个内侍回来,“陛下交与奴婢。”
姜敏撤手,男人沉重的身体失去依恃,向侧边倾倒,又扑在徐萃怀里。他仍然没有醒,口唇张着,不住地喘。
姜敏用力掉转视线,自己走了。
“陛下。”徐萃试探道,“奴婢送虞大人回府——”
“等孙勿看过。”
“是。”徐萃又道,“外间仍在下雨,凰台还算近便,奴婢送虞——”话音未落已没了皇帝身影。徐萃隐秘地吐出一口浊气,命人,“去西暖阁。”
西暖阁就在凤台。内侍一滞,“姑姑可禀过陛下?若是自作主张,陛下知道岂不挨骂?”
徐萃忙着给昏迷的病人披斗篷,“陛下没答应去凰台,你还听不懂?”拢紧斗篷吩咐,“过来。”
内侍蹲下去,背起昏迷不醒的病人,一群人簇拥着往西暖阁去。徐萃等安置妥当回去,进门便见皇帝倚在熏笼边上,手里握着个折本子,却并没有在看,只盯着雨幕出神。
“陛下。”
姜敏抬头,掉转视线又去翻本子,“孙勿怎么说?”
“陛下,”徐萃顶着挨骂道,“孙大人不在——三日前往玉都行宫去了。”
姜敏眉峰一蹙,慢吞吞翻过一页,“谁许他去的?”
“是赵贵君。”
姜敏便骂,“废帝死透了——哪来的贵君?”
“奴婢一时失言,”徐萃匆忙改口,“赵县公。”
“他又怎么了?”
“赵县公入冬以来就闹心口疼,疼得一宿宿睡不着,太医院去三四回人,只不见效——才特意请孙大人。”徐萃紧张地看她一眼,“孙大人府上人说——说前回来禀,陛下……也答允的。”
前回议事时孙勿走来,仿佛有这么个事,当时没留意随他去了。姜敏无语,“让太医院再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