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睁着眼,不一会把脸埋进胳膊里,手仍然攥着。
魏闻秋没说不让他攥,欠身朝里坐了点,由着他去。
年后魏闻秋在棉城租了套房子,两室一厅,刚开始哥没有让他来住的意思,甚至时常好几天他都见不到哥一面。
打电话还接,但不像从前聊得长。其实如果石晏不认识魏闻秋的话,他也不会有什么念想,因为石晏不会要求别人给予自己什么。
但他认识,所以他有念想。
周末他带作业来哥家里写,写时男人和他也说不上几句话,俩人似乎生疏了些。
石晏想不出原因,很是郁闷,心想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呢?让人给讨厌了。
可是哥也不像讨厌他的样子,有时候哥会变回宁村那时的模样,把他不小心塞了一半在外套下的帽子掏出来,跟他一块看会电视聊聊天。
傍晚魏闻秋从楼前买饭上来,叫他:“别写了,洗手吃饭。”
石晏在饭桌上低头吃,啃了个鸡腿,一句“我能不能在这睡?”纠结了整顿饭也没问出口。
吃完饭他背上书包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坐公交回家。
到家后用老手机回个电话,没响两声被接起,石晏就又开心了些:“哥,我到家了。”
“知道了,早点睡。”
他舍不得挂,哥便陪他稍微聊一会。
第二天什么天气,该穿什么样的衣服,今天身上的毛衣明天不要脱,睡前记得定闹钟,上学早起五分钟从家楼前早点铺子买点吃的等等。
十二岁的石晏觉得哥是个有些难以读懂的人。有时像腊月天上难得一见的烈阳,有时又像一团遥远的雾影,他探不着,但又不至于完全追不上。
他想,可能是哥的步子大了些,没关系,我跑快点就好。
他跌跌撞撞跟在哥的身后,吞掉不安,伸出手,拼尽全力去抓那片衣角。
可是晏晏。
如果他真的舍得离去,又怎么会跑不过你呢?
-
从某天开始,石晏在哥家里写完作业后,莫名其妙就突然不能回家了。
不是倒在沙发上因为太用功而突然疲惫睡着,就是躲进厕所说肚子疼,再出来时已经没有了回家的公交,他不得不在哥家铺好了的次卧睡。
在他第五次于厕所磨蹭快一个小时后,魏闻秋给他气笑了,在门外喊:“你长马桶上了?屁股不想要了?是想用马应龙吗!”
“…要的,我就快好了。”石晏连裤子都没脱,人坐在马桶盖上跟镜子里的自己干瞪眼。
出生至今基本百分之八十的心眼子都在这了。
“公交没了,出来吧。”
石晏于是装模作样摁冲水键,哗啦一声。现在百分之九十了。
魏闻秋在客厅叉腰,看他小鹌鹑一样低眉顺目地出来了,恶趣味地说:“看错点了,最后一班公交十分钟后,现在下楼还赶得上。”
石晏脚步一滞,抬头时嘴都白了:“我、可我跑步慢,也许是赶不及——”
“那跑快点。”
石晏眼睛红,吭哧吭哧半天,请求地问:“我可以在这里睡吗?”
魏闻秋低头看他,只问:“你肚子是真疼假疼?真疼我带你上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