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徽回过神来,悄悄掀开被角起身,赤裸着一身暧昧潮红的痕迹慢慢接近严光龄。屋里银丝碳烧的正旺,四周的烛火不知何时已经燃起,相似的红光映在人身上格外柔和,好似心里也这般敞亮的暖和了几分。
“反正是要沐浴的,衣服穿了又脱的,做什么这么精细。”明徽垂眸喃喃道,低头却看到自己白皙手腕处被严光龄发狠挟制时掐出的紫痕。像是副难看的手镯,又像是被拷住留下的证据。
严光龄平静威严的脸上勾起一抹极浅的笑意,他放下手串后招呼明徽过来,将人用力拉到自己跟前,声音冷冰冰中带了些警告的意思,“因为我是老爷,老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下面的人只要会看眼色,懂规矩即可。”
看似风牛马不相及的回答,明徽却立刻懂了。一时间竟突然意识到自己为何对严光龄又是时刻都想贴在一起的喜欢,又是惧怕这份崎岖感情来的太深。
大抵就是强权者对下位的物化吧。
明徽想起阿甫对自己最大的期待——当一个能让严光龄开心的工具。
可真的能怪严光龄冷情无情吗,这个人本身不过也是士大夫阶层自我物化的结果。帝王视他为一方疆土的利刃,容忍他弑亲算计,可以贬官打压他,也可以高高将他托起,给予权势。而他将手下同化为刀,杀人与无形的刀,侍候他舒心的刀。
明徽摇了摇头,暗骂自己其实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君子论迹不论心,管他严光龄偶尔的坏脾气也好,无情冷性也罢。是你主动贪图人家肉体美色的,哪一次不是巴巴的往上赶,人家又不是没给好处,天大的好处,要富给富,要贵给贵。
可终究是不能产生太多羁绊的,了解的越深,贴的越近,越拉进彼此间的距离,便越觉得严光龄作为政治工具的压抑残忍。
“那我伺候老爷更衣沐浴。”明徽收起繁杂的思绪,长长的松了口气,打算先去帮忙解开严光龄腰间的玉扣。
严光龄倒是没阻止那双乱动的手,他顺着视线打量明徽裸露的身体。未褪去的透明红潮下脖间琐碎的吻痕,胸前的齿印,腰间,手腕处发狠留下的青紫。以及再往下看,还未干透的浊液还依稀淌在白若凝脂的肌肤上,双腿不经意间一颤一颤的,似乎是太过疲劳畏惧。
“自找苦吃。”严光龄脱口而出。
腰间玉扣被一点点解开,他又莫名其妙的觉得气恼,起身时没注意,差点将明徽推到在地上。
强烈的身高差对比,明徽揉着被撞痛的鼻梁,突然一阵悬浮感袭来,他再次被拦腰抱起,恍惚间同严光龄一起栽进水温恰当舒适的浴盆里。
“以后不要叫老爷,还是叫老师亦或先生。”严光龄叹息一声,将浸在温水中吓蒙了的明徽轻轻搂在怀里,“你的身份特殊,我不该也不会委屈你。可你若再老实一点,再听话一点……该多好。”
怎么这群士大夫们各个都这么口是心非呢……
明徽被水呛的咳嗽,不经又想到虞明靖,活脱脱一个还未经过岁月残酷洗礼的小严光龄。嘴上仁义道德,纲常礼法,私下里杀人放火是根本不放在心上的,情欲之事搞得好像每次都是自己在强制爱。
做人就不能大方坦诚的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吗?
但心中隐约有个角落立刻反驳道——不能!
古往今来,上下几千年。无论从前,现在,还是将来。士大夫阶层的政客都必须是隐藏情绪与人性的,行走于黑白两道,权利的游戏下喜怒不行于色是最基本的修养,威严狠厉的强势是手段亦是自保的能力。
明徽只恨自己涉入其中一二,懂的不多,却将将好能理解他们的不易,又无法剥离。即唾弃他们的无情凌厉,又感慨自己终究也会走在这条无情道上。
就这么想着,沉默中他的目光里也浮现出一股难言的复杂锋芒,“我若是块木头疙瘩,我若不解风情,我不去捂你这块不尝人间烟火的冰。你就当真痛快了吗,难道你不喜欢?”
又是许久的寂静无声,严光龄眸子黝黑深沉,忽自嘲似的笑了一声,“把眼睛闭上。”
明徽心里发虚,但还是听话的闭上。
片刻后一个轻飘飘的吻落下,像水珠般从眉心处往下滑,停留在眼畔处,鼻梁间,最后湿漉漉的贴住双唇,摩挲间轻巧的用舌尖顶开微涩的缝隙。
齿关松了力道,无论心理还是理智皆大败特败。
一席精致可口的饭菜索然无味,明徽洗完澡后脑袋发蒙的厉害,只愿吃些汤食和甜食。喝了一肚子南瓜小米粥,又啃了两盘子的奶油酥皮点心,最后还是被严光龄制止这种如仓鼠囤粮般的进食,强势赶回到新换的干净软塌间休息。
当然风流事不在,转而透过朦胧纱幔间,严光龄挺直背脊,书桌前铺满笔墨纸砚,阿甫不知何时拿来了成推的文书,层层叠叠的摆了两尺余高。而严光龄只是一本本翻阅着,时而飞速下笔批阅,时而蹙眉思考,继而抬笔沾墨,一字字写下不知什么内容,手腕苍劲有力,不知疲倦为何物。
明徽看的发困,迷迷糊糊中好似睡了一觉,抬眼再去瞧,烛火朦胧间,严光龄的背脊依旧挺拔不变,光映在那张轮廓分明的俊脸上,骤然给幽冷的夜色渡上一层毛绒绒的金边。
极静的空气中,唯有纸墨笔砚相配合时发出轻微沙沙的响动。桌上文书少了大半,却多了几卷被翻开的古籍书卷摆在桌侧一边,严光龄扶额轻揉眉心,却依旧笔耕不停,洋洋洒洒的写满了一篇又一篇的纸张。
距离虽远,可依旧能看出他的字是极好极端正温雅的,却不失威势力度与攻击性,就如他的人一般。
好罢,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惹对方老大不乐意了。明徽用手腕撑住下巴,痴痴的望着沉浸于公务中的严光龄。自己侵占了人家白天的办公时间,还得在深更半夜挑灯补上,确实有生气的理由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