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让我缓一缓……”
“至少……让我再缓一缓……”
他声音一遍比一遍轻,一遍比一遍破碎,像是一根将断未断的蛛丝,挂在风中摇晃,脆弱得不堪一击。
那双握紧的手微微颤抖,骨节泛白,指甲几乎要嵌入掌心,几乎要渗出血来。他像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卑微地哀求着那一点喘息的余地。
泪水悄然滑落,砸在地上的尘土中,晕开一小片湿痕,渗入尘埃里,无声无息。
陆瑶听着他的话,心又抽痛了一下,却又有些不知所措。
她从来都不擅长处理这样的场面。
她只是想安慰他,却发现自己说出口的话总是笨拙而不合时宜。
嘴唇微微张开,最终却只是轻轻吐出一句话:
“行……那你缓一缓吧。但军医就在门口,有什么事……喊一声。”
陆瑶犹豫片刻,还是抬步往外走去,掀开帐门,夜风扑面而来,卷走了帐内仅存的一丝温度。
兰珩舟依旧站在原地,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像是一座被风雪压垮的孤碑。
指尖松开,掌心的血痕蜿蜒成暗红的痕迹。
——她走了。
这一夜,漫长到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次日,晨曦微露。
帐内烛火已经熄灭,晨光透过帘帐洒在床塌上,将一切染上一层朦胧金色。
昨夜从兰珩舟的营帐里出来后,陆瑶的心就乱得像一团麻。
她原本想要再回去看看兰珩舟,看看他是不是已经无碍了,然而在半途中遇到了军医。
军医告诉她,兰珩舟的伤口已经包扎妥当。
她这才稍微安心,匆匆赶到萧玄这里,一坐下,竟是靠在床榻边睡了过去。
萧玄眼睫微颤,苍白唇瓣轻轻开合,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他目光有些涣散,眼神里透着病弱疲惫和一丝迷茫,片刻后定焦在了眼前。
他看见了陆瑶,那个蜷缩在床塌边,眉头紧皱,睡得不安稳的陆瑶。
喉咙里像是塞满了砂砾,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灼痛,可他还是努力地抬起一只手,向着她伸去。
他手掌还束着绑带僵硬而笨拙,几乎没有力气,但他还是轻轻地,抚上了她的头顶。
轻柔力道还是惊醒了陆瑶。
她猛地抬起头来,目光中还带着些许未散去的疲惫和惊讶。
“萧玄?”
她刚想开口,萧玄却因被她头顶撞到了手,而触动了伤口,倒吸一口凉气,眉头皱起,唇角也因疼痛而微微颤抖。
陆瑶心下一慌,连忙伸手握住他手臂,将他手轻轻按回被褥里,声音里透着担忧:“怎么了?伤到哪了?”
萧玄唇角微微弯起,眼中闪烁着湿润光泽,笑中带泪:“真的是你……”
他声音带着清冽与脆弱,又掺杂着重伤后的虚弱和脱力。
那一句“真的是你”,像是确认,又像是释然。
他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她了。
而此刻,她就在他眼前。
陆瑶看着他,心脏仿佛被什么撞了一下,酸涩情绪翻涌上来,眼眶微微泛红。
“是我。”
她轻声回应,伏在他身前。
萧玄看着她,苍白唇角微微扬起,疲惫而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