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有一股浓郁的脂粉气,刚才远远过来,身后坠着不少烟花女子,一路走一路甩,快到赵殷面前才甩干净。两人生怕再被缠住,催马便走,赵殷道:“说好了搜查情报,我没怪你逛花楼已经不错了。”
乔柯继续黑着脸道:“我找人。”
“什么人?”
“裴慎。”
“人呢?”
“跑了。”
“……”赵殷道:“我八年都没找到,你一天就想找到?有这工夫,不如查点有用的!”
乔柯反问:“你又查到了哪些?”
赵殷甩着手里一沓札记,道:“石蒲的亲爹石卓义,以前是云头镇首富,专做药材买卖。你也知道,云头是睽天派的地盘,所以石家和韦怀奇老宗主的交情不错,‘生死簿’上还活着的人,裴慎杀不了,很可能会拿他们的朋友撒气。”
乔柯想都没想,冷笑一声。
赵殷道:“你笑什么!”
乔柯道:“韦宗主的夫人常年卧病,不好杀?弦木功夫不高,还经常独自云游,不好杀?其他几位宗主也有不习武的亲朋,裴慎要连坐,为什么放着这些最亲密的不杀,专门杀石蒲?何况,石家在韦宗主眼皮底下家破人亡,倘若韦宗主和他们真的情同手足,当初为什么不管?”
赵殷道:“那裴慎专门杀他,难道就没个理由?难不成他想救贾清风?”
乔柯原本就不高兴,解释累了,瞟赵殷一眼,最终还是只敲了下马屁股:“先用青蚨虫留线索,再留着石蒲的活口,专等所有人聚在一起才杀死,如此一来,很快,全天下都会知道有个假裴慎被五马分尸,不得好死。”
赵殷道:“杀鸡儆猴。”
裴慎名声大噪,冒充他杀人的事件越来越多,由于毫无组织,三城三派管不了,越管不了,越如雨后春笋,最后还得靠裴慎自己出来正名。乔柯道:“你既然查了石家,就该知道一点:石蒲这个人,原本没学过武功,但我问过幸存的镖师,他出手又狠又准,连孙通这种高手都抵抗不了。一个至少十几岁才开始习武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身手?”
习武讲究童子功,像乔柯这种十二岁才开始的,已经迟得不能再迟,十二岁习武还能跻身宗师级别的,百年来也只有他一个。再年长一些,别说钻研武学,穷其一生,也很难和三城三派不入流的弟子抗衡。这些普通人当中,固然也有些天赋异禀,但限制他们武学成就的,除去年龄,还有一件事——流派。
流派的武学越精妙,弟子越容易进境,宗门便会因之所向披靡。这正是三城三派长盛不衰的原因。
立足傍身之术外泄,仇莫大焉,所以,无论三城三派还是小门小户,对本派秘籍都严加看管,只有一个例外。
赵殷道:“你想说,怪我公开挽芳剑法,给石蒲学到了?我公开剑法是造福天下……”
乔柯语气平和,但又拍了一下马屁股:“赵大侠,请问你今年贵庚?”
赵殷道:“问这个干什么?四十。”
面如冠玉,四十打个对折。天真如孩提,四十掉个个,十四。
乔柯道:“我只是把情报梳理一遍,何必着急清算对错?还有一件事,我要到了云头才能确定——如果没错,石蒲曾经在我家的票号做过伙计,照你这样七拐八拐地联想,石蒲被杀也要和我有关了。”
二人一路西行,直向云头而去。这镇子处在睽天派与镜山交界,地势高耸,他们下马走了一阵坡地,赵殷突然一拍双手,道:“真的可能和你有关。”
“传闻都说裴慎从未失手,这话不对,三年前,三城三派围剿过裴慎,而且险些成功。只不过那次是秘密围剿,又没真的抓到他,所以一直没有对外宣扬。”
乔柯道:“……有所耳闻。”
赵殷道:“什么有所耳闻,不就是你给传的消息吗?”
他一惊一乍了好几天,终于轮到乔柯了。从出山到现在,乔柯的表情还从没有这么夸张过:“什么?!”
赵殷道:“三年前,群首会收到来信,说有个疑似裴慎的人在乔家票号取钱,伙计告诉他票号钱不够,约定某日再来。到了那天,三城三派秘密派出十二个顶尖高手围剿他,没想到,还是被他逃了。群首会收到的来信,落款就是你。”
乔柯握在缰绳上的手骨节发白,有些不受控地颤抖。他缓缓将手掩在身侧,道:“票号往来,但凡有记录的,我都看过,绝对有人跳过我做了这件事。你说的是哪家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