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人及时地扶了她一把:“我已经安排了人手接应你,到了地方她会带你进去,如果有紧急情况,捏碎这枚符纸会有人来助你脱身。”
敌明我暗,局势已经完全由终末番渗透掌控,唯一不可控的变量就是那个执行官,虽未曾交手过,但绫人能从情报和寥寥几次会面确认此人实力不容小觑。
“知道了,我可能会回来得比较晚,今晚宵夜不用等我,你们吃就好。”
荧知道如果自己不好好收下他们是不会放心的,她只好接过那些防身用品,把它们和微型留影机一起放进了自己的袖兜中。
“嗯,慢走。”
绫华将面上的忧虑全藏回心里,微笑着挥手目送荧独自离去。
——荧不知道的是,在她来之前,神里家从来都没有过吃宵夜的习惯。
今晚至冬使团下榻的是一间位于离岛的豪华温泉旅馆,九条家分家的草包家主斥巨资将整个酒店都包了下来宴请宾客,为了让客人满意,还特意雇来了一群游女招待他们。
在线人的协助下,荧成功混进了这批游女中。
女孩们正值青春年华的脸上敷着一层又一层厚厚的妆容,她们或是无奈或是被迫地进入了这个腐烂堕落的行业,在本应读书上学的年纪出卖着自己芳华正茂的色相和肉体,透支着自己的精神和健康。
或许一开始只是陪酒卖艺,但一旦起了头,便会不断有无形的黑手将她们向下推,直至跌落谷底粉身碎骨,被分食得连渣都不剩,没有人能全身而退,即便是她们中最最聪慧圆滑的女子。
游廓老板和家里人联合起来敲骨吸髓,她们单薄的肩膀终将会被一再追加的巨额债务和各种罚金压垮,彻底泯灭对生的渴望。
荧为此感到愤怒的同时,也感到了深深的无力。
她当然可以在事后跑去跟影和裟罗打小报告让她们来出面解决,但也只能铲除掉明面上的,而那些藏匿在重重冠冕堂皇、纸醉金迷表象之下、借助着各种由头存在着的「合法」买卖,又将由谁来摧毁?
它们就像一具具包裹在漂亮糖纸里的腐尸,光鲜、亮丽,但也难掩其溃烂、枯朽的本质。
稻妻的执政神虽然是女性神明,但在世人看来,女神和女人根本不是一回事,一类是用来信奉敬畏,另一类则是用来奴役驯养的。
那些被所谓「自由」、「权力」、「新稻妻女性」迷惑诱骗的年轻女子们,依旧会一件又一件地剥下自己的尊严,褴褛地在深夜的街头上无助彷徨,将自己像物件一样以极其低廉的价格「变现」。
“呐,你是哪个店的?以前好像没在街上见过你。”
旁边有女孩悄悄拉了拉荧的袖子,听声音年纪还很小。
荧改变了自己的声线,细声细气地回答她:“…我才刚见习没几天,店里的姐姐们今晚都有客,就派我来了。”
“怪不得,刚才看你走路的姿势太豪放了,是太紧张了吧?”小游女抿着红唇轻轻笑了,“一会你就跟在我身边吧,要是在贵宾面前出丑遭到投诉,回去可是要挨店长骂的。”
哪有游女像她这样走路的,这让她想起了家里的小妹,她也总是光着脚丫子在家里的地板上啪嗒啪嗒地大步跑着,仿佛有永远使不完的精力。
荧装作不好意思拢了拢鬓发,试探地问:“多谢姐姐提醒,我们今晚…需要在这里留宿吗?”
“啊,这个你不用担心,只是请我们来陪酒助兴的,偶尔上去弹琴唱歌跳舞就好,如果客人没有特殊要求的话宴席结束就可以回去了,”小游女一副前辈模样,“我听说至冬人都很粗鲁,你千万别惹恼他们,顺着他们的意思来就好,在场都是有身份的大人物,应该不会怎么为难我们的——至少比来店里那些蛮不讲理的臭酒鬼好对付多了。”
至冬人出手都很阔绰吧?要是能得到额外的打赏就好了,这部分钱就算不交出去店里也不会知道。
想到故乡年迈的祖母和妹妹弟弟们也能像自己一样吃上城里香喷喷的大米饭,小游女心里就偷偷乐开了花。
她十二岁就被债台高筑的父亲卖入花街学艺,学的也都是那些陪男人饮酒喧闹的玩意,她的妹妹可不能像她这样没出息,妹妹们都很聪明,以后是要进学校里念书的。
“我带了饭团,要吃一点垫垫肚子吗?”
“谢谢,我不饿,姐姐您留着自己吃吧。”
“马上就要见客了还有心思聊天?”
一个看起来像管事的人从宴客厅内匆匆走了出来,他一边紧张地擦着额角的汗,一边吩咐游女们:“先别忙着补妆了,一会见了各位大人嘴甜一点,至冬人喜欢会来事的热情姑娘,你们对付稻妻男人扭扭捏捏的那套对他们没用,听懂了吗?听懂了就一个个进去。”
“是,大人。”
荧不敢怠慢,紧跟在刚才那位小游女身后进屋了。
宴客厅的面积很大,十几张矮桌中间空出了一大块地供游女们轮番登台献艺,然而在她们开始表演之前,还得先一字并排站开供宾客们挑选今晚的作陪女郎。
…真恶心。
忍受着台下一道道玩味视线所带来的屈辱,荧很快便用眼角余光找到了她今晚的目标——达达利亚。
他似乎对她们这些游女没什么兴趣,头也不抬自顾自地捏着酒杯小口小口慢慢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