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看清桌前人的身影,叶明熙才明白这间屋子的奇异之处是为什么。
慕箴坐在桌前,对着一盏明亮的烛灯,专心致志地刻玉。
那满地的碎屑也不是别的什么,正是他一刀刀刻下来的玉石粉屑。
“慕箴。”
明熙站在门口喊他,声音清脆,却无人回应。
慕箴手持一块温润通透的白玉薄片,在烛火照射下微微透着青光,长袖半卷,露出薄肌一片的小臂和手腕,左手拿玉,右手持一柄金属光泽的狭长小刀,对着玉石表面一点一点地剐蹭。
玉片小巧,慕箴手掌宽大,用了巧劲嵌在手中,隐隐能看到指腹的茧伤和硌起的青筋。
一刀,两刀,三刀……
玉石坚硬,但这么一刀刀下去,总会有碎屑脱落,久而久之,划痕变成了凹槽,凹槽变成笔画,这么一块小小的玉石上面,便能誊下一句诗词。
慕箴神情专注,眉头微皱,五感好似只剩下盯着手中动作的那一双眼睛。
一旦沉浸在刻玉之中,外界的动静他什么都听不见。
见他迟迟不回应,叶明熙有些着急,姐姐只给她留了一刻钟的时间。
她喉间哽咽:“慕哥哥……”
咔。
细碎的声音停下了,慕箴眨眨眼,动作迟钝地抬起头来。
越过满桌莹莹如日的灯火,他一眼便瞧见了门口的人。
在满室的阑珊光亮下,身影虚幻。
幻觉?梦境?
他猜测,又很快推翻,仅用了一息时间便确认了,那是叶明熙本人。
慕箴微怔,低头去瞧手中的玉片,那是他方才一笔笔亲手篆刻下的: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
其实还是个半完成品,珊字也还差最后一横,衍悟让他誊这句酸诗,说外面那些姑娘家喜欢,卖得好。
他本不在意刻什么字,篆刻只是他平心静气的一种方式,是能够让他更加专注地思索的途径。
然而见到叶明熙烛光下的这一眼,他没来由地心想。
稼轩先生这句诗,写的真好。
他很快回神:“今日又来上香?”
慕箴吹了吹玉片的碎屑,将它和刀都收起,一连吹灭了几盏烛火,那明亮如昼的房间才恢复了正常的明亮。
他上前拉开座椅,从柜子中拿了件旧衣垫上:“这里简陋,你先坐。”
叶明熙垂眸看了眼在椅子上叠的整齐的衣物,没说话,坐下了。
如今见着了人,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咬唇:“你身体可好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