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纾禾昏昏沉沉,半梦半醒,似是瞧见孟庭桉抬手,将一个鎏金珐琅暖手炉塞在锦衾之下。
余光瞥见宋纾禾半睁的双眸,孟庭桉转首,他忽的伸手,掌心覆在宋纾禾眼上,口吻一如平日温和。
“睡罢。”
广袖往上,露出一截白净手腕,腕骨还有宋纾禾先时留下的半枚齿印。
宋纾禾不记得睡了多久。
再次睁眼时,已是日落西斜。
隔着一扇缂丝海屋添筹屏风,芍药的声音隐隐传来。
“姑娘还没醒吗?”
宋纾禾恍恍惚惚,只以为是冬青回来了。
她猛地起身,脚下趔趄,差点失足从榻上滚落。
一只手从旁伸出,牢牢接住宋纾禾跌落的身影。
熟悉的松柏香漫入口鼻,宋纾禾肩颈僵硬,望向孟庭桉的目光愤懑恼怒。
“孟庭桉,你松开我……”
芍药雀跃的声音透过屏风传来:“可是姑娘醒了?”
衣裙窸窣,小丫头梳着双螺髻,一双眼睛笑成弯月。
她从屏风后探出一个脑袋,双手捧着洋漆茶盘,碗中的药汁苦涩难闻。
许是孟庭桉在,芍药半点礼数也不敢忘。
她规规矩矩福着身子,半大的身子隐在花梨木案几旁,双足站得发酸。
也不再唤宋纾禾为宋姐姐,眼皮颤颤巍巍,芍药小声道。
“这药再不吃,就该冷了。”
炉烟袅袅,满室生香。
再怎么不会察言观色,芍药也瞧出宋纾禾和孟庭桉之间的暗波涌动。
小姑娘悄悄抬起一双眼眸,尚未看清榻上的宋纾禾,倏尔闻得孟庭桉平静的一声。
他挽唇,无人瞧见锦衾下宋纾禾被他捏红的掌心。
孟庭桉面不改色:“药冷了,再煮新的送来。”
简直是睁眼说瞎话,莫名其妙。
芍药到底年岁小,脸上藏不住事,她当即反驳:“这药是我刚煮的,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呢。要不姑娘先尝一口?”
芍药轻声试探,“若不好,我再重新煮。”
站久了,芍药捧着茶盘的双臂也开始颤栗。
宋纾禾咽下唇间的苦涩,朝芍药挽起一点笑:“给我罢。”
芍药喜笑颜开,福身上前:“姑娘仔细些,冬青姐姐不在,我……”
“冬青”两字落下,宋纾禾一怔。
回过神,芍药捧在手心的药碗已经被孟庭桉接了过去,他脸色依旧,不见有半点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