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听了不知在想什么,只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剑,道,“你还留着它。”
怀乖好似怔了一下,随即嘴角扯出一个十分勉强的弧度,“是啊,我用神君殿下送我的云水剑,斩神屠魔,杀伐自在,甚是--”
说着喉间刚压下去的腥热,又猝不及防升了起来,这次他直接吐了一口血,跪跌在地。云水剑也掉落在旁。喘了一口气,道,“甚是痛快,不负殿下给它起的名字。”
陆离伸手将他的剑召来,那锋利的剑身一碰到陆离的手心,就变成了一把剑鞘。
怀乖余光一看见这剑鞘,浑身一紧,几不可察向后挪了几寸。
因为他想起来,还在玉尘神殿的时候,很多次自己犯了错,不认真修炼,或达不到他的要求,陆离都会拿这东西当板子使,那些年也不知辗转在这剑鞘下受了多少痛责。
印象最深的是,一次他在外游历时,误伤了蘅芜仙宗的人,其中一人还被打得骨折了。于是便被他们追到家门口要说法。
陆离气急,便命人把他带到众人面前,堵住嘴,就用这把剑鞘,狠罚了一顿。更过分的是,当天夜里陆离为他上药后,他心中不忿又犟了几句嘴。陆离本就余怒未消,又不能再打,竟不由分说强要了他,那是他们的第一次……
陆离见怀乖瑟缩着后退了一点,便走近他,微微俯身用剑鞘前端挑起他的下巴,见他双目蕴泪。又用剑鞘一下又一下轻拍着怀乖的脸颊,冷笑道,
“躲什么?堂堂魔尊还怕挨打吗?既知道怕,为何还敢一直故意激怒我?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无非是想逼我用我送你的这把剑,也给你来个身心俱诛。”
说完见怀乖眼神有一瞬闪躲,知道自己猜中了,心中窜起一股邪火,手上便加了力道。“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
怀乖的脸被突然加重的剑鞘打得略偏向一旁,又听陆离带着怒气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心中却忽然莫名生出几分畅快,大约是因为终于撕下了神君那张清冷自持的皮,
或者是因为离自己的计划更进一步。
“对,不悔。”
怀乖笑着将脸转过来看向陆离,他脸上还带着剑鞘打出来的一片红晕,眼中泪已尽干,只剩决绝,
“不改。”
话音刚落,陆离收回剑鞘,直接反手给了他一巴掌,
将他脸上那点红晕又向外扩张了几分。“混账东西,一个两个都自以为是,不服管束,作茧自缚走到如今这步田地——”
“你知道陆珠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原本静谧的四周,刮起了风。
“说了什么。”
怀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渐渐有了五内俱焚之感。
于是苦笑了一声,朝陆离伸出一只手,道,“我没力气了,殿下屈尊,拉我一把。”
陆离低头看向那只骨节分明,隐隐发抖的手。他不知道的是,他等了好多年,这样一双光明正大向他求援,理直气壮向他乞怜的手。
今日,此刻,才等来了第一次。
怀乖见他没有动作,以为他嫌弃自己脏,便缩回手,将手上的血污在衣袍上用力来回擦了几下。谁知衣服上也是血,越擦越脏。
陆离见状,便近前将剑鞘伸到他胸前,什么也没说。怀乖伸手抓住剑鞘,缓缓坐起,见陆离身子微侧,不愿看自己。
怀乖剧烈咳嗽了几声,为借力便将手中剑鞘抓得更紧,
感觉到剑鞘的那端迁就似的,向他靠近了一点。怀乖强自喘了口气,道,
“她说,恩怨是非难平,自己身无长物,除三尺微命,无以报偿,愿殿下—”
这一停顿,陆离的心跳不知为何也随之一窒,忽觉手中剑鞘猛地被人向后一拉,随后传来利刃嵌入血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