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从烨在紧张,没来由的。
无边的落雨下,他双手用力收紧,力道大到几乎让人感觉到疼痛。
但也只有在这样用力的拥抱中,他才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季冠灼还活着。
急促的呼吸在两个人耳边回荡,含着些许劫后余生的庆幸。
良久,师从烨才轻轻放开季冠灼。
他的唇抿得极紧,低头去看季冠灼的脸。原本白皙的脸被雨水泡得泛白,柔软的唇瓣也失去血色,苍白的好像失去所有生机。
师从烨呼吸陡然急促几分,用力抓紧了季冠灼的手腕。
衙役,吴优,乌乡百姓。一百多双眼睛盯着这里,他说不出让季冠灼以自己安危为重的话。
喉结上下滚动几下,终究还是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
一行人沉默地走在路上。
天光大亮,已无需季冠灼引路。
他绳子早已解开,此刻被柒九背着跟在师从烨身侧,用嘶哑的嗓子讲述昨夜发生之事。
讲到最后,季冠灼脸上生出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
“多亏皇上派这位大人暗中保护我,昨日叫醒百姓一事,想必他也出了不少力气。”如此才能及时叫醒那些百姓,再晚一些,便是他也要连着洪流被冲入旧乌乡里。
他的脸色极白,许是因为陡然放松下来,眉眼里写满疲色。但存于眉眼间的感激做不得假。
师从烨没有说话,只是有些不大自然地抿唇。
他还是信不过季冠灼。
季冠灼出现的时机太过凑巧,正好是在他病症几乎要控制不住之时,又恰好能缓解却不能根治他的病症。
再加上他身份不明,又难以说清自己来处,容不得师从烨不怀疑。
但对上季冠灼坦荡的神色,有那么一瞬间,年轻的帝王第一次有些心虚。
“是属下应为的。”柒九横插一句。
叁七远远看着,急得都要把大腿拍肿了。
怎么回事,这个柒九是怎么回事!季大人和皇上两人天造地设,他个妖魔鬼怪插什么嘴!
他就不该跟这个锯嘴葫芦一起出任务,该说的时候不说,不该说的时候瞎插嘴。
真是急死他了!
季冠灼陡然回头。
他趴在柒九背上,转身的动作如此明显。即便身形瘦削,不至于让柒九脱手。但如此大幅度的动作,还是被师从烨发现。
“怎么?”师从烨哑声问道。
“好像有人在看我们这里。”此刻雨水已然停落,但整个世界仍旧笼罩在阴云中。他没有看到任何人的踪迹,却仍旧放心不下来。
即便后来他也派人到那几个挑事之人所在之地查探过,发现的确已经人去楼空,但他想不明白。
那些人费尽这般心机,就为了挑起朝廷和百姓之间的争端。又怎会临时离开?
察觉到季冠灼的目光,叁七下意识地缩回头,没忍住拍了拍胸口。
师从烨手下暗卫共九十个,以拾一到壹百为号,除却拾一这个明面上的侍卫总管,其他人皆在暗中行事,各司其职。
叁七平日主要在扶京中收集消息,整日潜伏在茶馆风月楼之间,轻功是这些暗卫之中最优的一个。
他若是有心隐藏,连其他暗卫都很难瞧出。季冠灼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又是怎么瞧出来的?
师从烨回眸扫了一通,淡淡地道:“无人。”
老祖宗都已经发话,季冠灼便也收回目光,只是说道:“微臣刚来此地之时,曾有身份不明之人刻意隐藏在百姓之中,想要挑起百姓与朝廷的争端。那些人后来虽未尝再出现过,但微臣仍旧有些不太放心。”
这件事,他在信中并未提及过。
即便他猜得到,倘若柒九一直跟在他身边保护他的话,此事应该也瞒不过师从烨的耳目。
他提及那些人时,并无半分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