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生们选了个太阳太毒不宜外出的日子,齐齐聚在佛堂里,每人一支笔一叠纸,跪坐于矮几后,认真抄写《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柳舜卿跪坐在佛堂侧后方偏中间的位置,左手边坐着裴少成,右手边坐的是崔明逸。
抄到“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一句时,望着笔下洒脱飞扬的笔迹,他的心思不由自主转到了身侧两位美人身上。
抄经之前,法师已经为他们仔细讲解过全文。这一句是讲,事物外在的表象,与其内在的本质,彼此之间并不是相异的,实际上,他们彼此联系,互为本质。
透过外在的颜色,外在的表现,我们能洞悉事物的本质,体验更深层次的智慧和觉知。
柳舜卿心里却想,身边这两位都有惊人的外在表象,那他们的内里,是否也同样惊人?
崔明逸是自小就认识的,柳舜卿自信对他还有几分了解,知道一些他的内在本质。那裴少成呢?他的本质又如何?也同他的外表一样,是决然不同凡俗的么?
察觉到他的目光,裴少成缓缓转过脸来,低声问:“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我?”
柳舜卿笑着摇了摇头,转回脸去,他总不好说,“在想你是个怎样的人”。
裴少成却没跟着转回去,他目光落在对方笔下的字迹上,轻轻笑了一声,低叹道:“好俊的字!”
柳舜卿被他的笑声扰了心神,耳廓微微有些发红。
近来裴少成经常夸他,这种话原该是听熟了的,但不知怎么,和着他那种低沉悦耳的声音落在耳边,总还是令人有几分不自在。
无论岁月如何静好,说好在山上盘桓的日子还是满了,监生们开始收拾行李,准备下山。
裴少成带来的东西本来就少,人又利索,三两下便收拾完了,转而去帮柳舜卿。
柳舜卿负责从衣柜、抽屉、书桌上搜罗东西,裴少成在床边负责帮他打理包袱。
“笃笃”两声,房门被敲响,柳舜卿只当是无聊串门的同学,随口应了声“进来”,头也不抬地继续跟裴少成说笑逗趣,顺便将刚刚从衣柜里掏出来的一件长袍往裴少成怀里一丢。
半晌没听到进来的人发出动静,柳舜卿带着笑转回头,就见吟松和寄鹤战战兢兢立在门边,一脸惊悚状盯着言笑晏晏的两人,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
柳舜卿不由笑道:“怎么了?你们俩是打算一直看热闹到底,把所有活儿都丢给裴公子做啊?”
吟松慌忙回神,赶紧挪到裴少成身边,垂着眼缓缓伸手:“裴少爷,那个……这些活计,还是让小的们来做吧,您赶紧歇歇!”
裴少成笑道:“好,那我便不喧宾夺主了,有劳二位。”说着便让出了打包的位置。
吟松像见了鬼一样,忍不住偏头又看了裴少成一眼,确认这人脸上的笑容是真实存在的,并不是他想象出来的。
寄鹤也跟着挤了过来,抬眼瞧着裴少成笑嘻嘻道:“恕小的眼拙,您当真是裴少辅老爷家那位长公子么?”
柳舜卿在寄鹤小腿上轻踢了一脚,笑骂道:“少贫嘴!给你点颜色还要开染坊了!”
寄鹤“嘿嘿”笑着,眼睛还是不住在两位少爷之间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