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镇天灵的指挥官断开连接,我一下子失去了对四形八体的主导权,摇晃晃起身,一个趔趄,悬着的左臂便被碎玻璃划开一个豁口。
其实展柜的玻璃挡格早因意外打裂,昨天值班的学生似乎也再三提醒我及时修理,怎奈案上公文重重叠叠,围困我若孤胆将军,难于脱身才一时搁置。
所幸伤口不深,止住血略一消毒,创可贴封住即可。
经此一劫,我顿感清醒,神经随之亢奋地一跳一跳,竟引来大展身手之冲动,然环视一周止有簿书堆积如山海,遂锐气尽失。
耷拉眼皮,拖沓脚步,换一种坐卧的姿势,拿一盒新款的便当,就着多是讪牙闲嗑的早间新闻聊以消遣余下的精气神儿。
“圣三一自治区郊外地区昨夜发生大规模黑帮火并事件……”,我停止了咀嚼。
屏幕展示现场画面,涉事成员的入狱大头照打在上面,作为背景的则是一爿被烧得面目全非的玩具店,后面断裂的货架上赫然摆着一排死状惨烈的佩洛洛玩偶,无不给人一种不吉利的印象。
我紧握遥控器调高音量。
再一次调高音量。
“帮派成员均已逃逸……”我一声不吭端坐在沙发上,指尖按住太阳穴。
“据目击者称,火并现场有两名学生身着圣三一制服……”,耳边以固定的频率响起尖锐的声音,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我独坐在夏莱的办公室中。
新闻已结束。
时针划过七点,两根表针显得如此陌生,它们日复一日,分而复合,像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永远摆着表示中立的僵硬面孔,而从未站在任何人那一边,包括我。
小空早一些跟在运货车嘶哑的引擎声来了,尽管今天是休息日。
她眼神如常在我脸上停留一瞬便快速移开,随即忸怩不安地提示我领带系歪了。
她的声音比平时稍大。
勉强挤出的笑也许有些扭曲,我顾不上这样那样等等事情,包括告诉小空左边的辫梢上发卡已经松动。
天光大亮,交通线上行人各自东西,唯有我像是为追随最后逝去的那一抹青白的月色,而纵身投入漆黑海底东奔西走。
赶往圣三一的路上,我比自己想的平静许多,即使日富美和梓的电话全都打不通,发消息也不见回复,心脏不间断地传出低微干涩的咔咔声响,那是记忆断片相互碰撞的声音。
但在某一刻,我又无比害怕,害怕那些潜伏在阴影里屏息凝神的猎食者们一跃而起,轻松掳走我同学生们共同的回忆。
两种对立的情绪交相贯穿了整段路程,我极力压下喉头下如泵抽般涌来的腥甜,喘着粗气推开了补课教室的门。
花子称二人夜未归宿,大可在这里找找线索。
教室里静的出奇,无论是擦了一半的黑板,水渍凝固的地板,还是垂落的窗纱,几张并在一起的桌椅,都同昨日我离开时无异。
我环绕教室一周,企图觅出些属于人的鲜活气息,终于在靠窗的桌斗里抽出一本贴满momofriends贴纸的笔记本来。
没有在扉页上找到署名,我略一迟疑随手翻开一页查看起来。
认真而稚拙的笔迹无疑是小梓的。
10月5日星期四多云。
针对阿里乌斯自治区的清剿行动于今日结束,那里之后将由修女会和救护骑士团联合管制一段时间。
尽管那里并未给我留下什么可以称之为美好的回忆,但我仍保有一种类似对于家的模糊的情感也是既定的事实,对于这样的情感我反复斟酌,后来发现它其实来自纱织,美咲,日和和亚津子,我们之间仿佛还存在着一条难以割舍的纽带,那些无法忘怀的日子像星星一样点缀其上。
……
今天在和日富美走在学校的广场上时,一个学生在看到我后立马大吼大叫着冲了过来,她喊着什么“叛徒必死”的话一边拉动枪栓将准星对准我。
我认出那是阿里乌斯学生的标准配枪之一。
其实我很久前就察觉到她在跟踪我,或许碍于日富美在旁边而迟迟没有动手。
本以为她会选在偏僻的小路之类的地方向我发起突袭,但没想到确实在人山人海的广场上动手,也许她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吧。
我有信心在她开枪前制伏她,但心底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却一直在制止我付诸行动。
她也没有开枪,只是含糊不清的嚼着那些字眼怒斥我的背叛行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