闰姐儿一把揪住刘妈妈袖子,紧张道:“妈妈,你说会不会被大房那两个发现?”
刘妈妈心里忧虑,只嘴上哄她,“不会的,昨夜才刚联系过,按理也得两天以后了。”
“可、可如今我们又不住偎雪坞。万一、万一……”
“不会的,不会的。”刘妈妈一面拿着帕子给她揩眼泪,一面咬牙道:“疏香院和偎雪坞本就是通的,要过去,只须过个葫芦洞门就好,只是咱们往日里不走这条道而已。”
一提葫芦洞门,闰姐儿就噤声了。
“非得走这个吗?”闰姐儿沉默片刻,不情不愿地问。
刘妈妈也知道她和窈娘的心结。
两个院子分明是通着的,可两人不仅自己不进出,也不许女使妈妈们用葫芦洞门。
分明是心里有嫌隙,相互别劲儿呢。
刘妈妈心知肚明,抚着闰姐儿的脊背,温声道:“姐儿你想想,是跟窈娘较劲儿重要,还是自己的终身大事重要?”
良久,闰姐儿臊红着脸,缓缓的嗯了一声。
刘妈妈这才笑起来,又拍拍她的脊背,像小时候那样,轻声地哄:“过两天夜里,我便穿过葫芦洞门,偎雪坞又不大,只管……”
刘妈妈小声低语,哄得闰姐儿连连点头,连抽噎声都平复了不少。
两人正说着话,忽听得外头院中传来大声詈骂——
“嚎得这么厉害,哪个杀千刀的搁屋里放气呢!明儿还要不要伺候主子了?”
“贼歪剌骨的东西,有点子福气都被哭干净了!”
房里的闰姐儿听了这几句,只面色刷一下惨白,整个人气得直哆嗦,“妈、妈妈……你瞧见了……窈娘、窈娘她……”
待听得一句“再哭下去,仔细明儿我锤你!”闰姐儿眼泪霎时滴落如雨。只俯身趴在床上,又不敢出声,竟生生将嘴唇咬出血来,急得刘妈妈一个劲儿的喊“姐儿不哭、姐儿不哭。”
“李妈妈!”骂不了几句,另一间屋子里便传来绿莺怒斥,“还不快快住口!大晚上的,也不怕扰了主子清静。”
见馥娘出了头,站在院子里骂人的李妈妈这才收了声,又匆匆进了窈娘屋子讨赏。
窈娘慢悠悠的吃了口蜡茶,又把一碟子酥蜜裹食递给女使碧桃,笑道:“给姐姐送去赔礼,再赏李妈妈一百文。”
碧桃无奈,接过碟子,又拿了一百文,遣走了李妈妈。
甫一出门,碧桃又听见闰姐儿房里呜呜咽咽的声音,再回来,难免劝道:“四娘子,若是闰小娘子明儿告到郎主那里去……”
“咚”一声,窈娘搁下茶盏,冷笑道:“她哭成那样,不就是记恨我娘叫她换院子吗?保不齐还一边哭一边编排我娘呢!纵使她明儿告到爹那里去,这口气我也是要出的!”
碧桃无奈,只好又重沏了一盏茶,劝窈娘消消气。
这头碧桃劝窈娘,那头刘妈妈哄闰姐儿,隔壁偎雪坞里更是灯火正亮。
那位李妈妈不仅言语粗俗,嗓音还特别嘹亮,硬是把林稹从床上吵了起来。
她无可奈何地扎起藕色帐子,靠坐在素净引枕上,一面听骂人声,一面问枣花,“可知道骂人的是哪个妈妈?”
枣花只是个烧火丫头,哪有听声辨人的本事,便摇摇头,老实道:“奴婢不知道。”
林稹也没说什么,只是沉默的想,馥娘的性子不像是无缘无故指桑骂槐的,只怕是窈娘和闰姐儿不对付。
闰姐儿看着又是个怯的,如此横冲直撞,多半是窈娘的人。
只是不知两人又起了什么龃龉。
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林稹心里感叹,又不免觉得这些事儿与她一个局外人无关。
有那闲工夫,还不如想想自己手头的莲花纹小照子该怎么卖出去呢。
她思前想后,想得发困,夜色渐深,到底熬不住,睡下了。
第二日一大早,红日东出,朱光遍地。
车辚辚,马萧萧,早市喧喧又嚷嚷,韩旷领着两个伴当兼护卫,悠哉悠哉地到了汴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