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至于吧。
她秀眉微蹙,搁下手里的木梭,起身想去解释,那鸡子是她叫娇姐儿做的。
谁知刚出正屋门,就听见娇姐儿搂着钱氏的胳膊,一叠声追问“真要进京啊?”、“爹来接我们吗?”、“怎么去?明天就去吗?”
林稹惊住,怎么钱氏回了一趟娘家就要进京了?
“娘,这是怎么了?”林稹站在正屋门槛后,遥望着院中闹腾的娇姐儿、含笑抚着女儿鬓角的钱氏。
“是珍娘啊。”钱氏敛了笑,客气道,“你爹带着璋哥儿走了,就留下我们母女三人,我心里慌,想着进京去寻他。”
林稹蹙眉,跨出门槛,追问道:“娘一个人去?”
钱氏摇头:“自然是我们三人同去。”
她倒是不想带林稹,可真要是不带,能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死。
“我们都去?”林稹眉头皱得更紧了,“家里的田地刚种上,这会儿上哪儿找佃农去?再说了,去了京里,哪儿来的钱赁房子?便是可以投奔祖母,京里花销也大,家里这点钱,够使吗?”
林稹越问,钱氏眉头皱得越紧。
半晌,她开口道:“你一个小孩子,不必操心这些。”
林稹打量了钱氏两眼,犹豫片刻,到底开口道:“娘,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钱氏面色就淡下来:“没什么事。”说着,又客气道:“天也不早了,今儿不用织布,珍娘也早些歇息罢。”
林稹知道,钱氏这是要在正屋跟娇姐儿说私房话,便也没打扰,只管转身回了东厢房。
夜色淹过来,借着月光,林稹来来回回把五十四个铜板数了三遍。
并没有多出一文来。
林稹长叹一声,郁闷不已。
卖布的生意刚开了个头,这会儿又要进京,五十四文能干什么呢?
林稹郁闷的又把钱藏了回去。
第二日一大早,雄鸡报晓天下白。
钱氏早早的起身,去了里正家。
要进京,先得把家里的田地都佃出去,再把织好的布、半结茧的蚕卖了,还有一堆的锅碗瓢盆、锄头秧马半卖半送给邻里。
林家霎时人来人往,热闹的不像话。
“怎么不多找几个佃农?”
“唉,赶得急,哪里还顾得上扑佃,只管寻个靠谱的包佃主,佃出去便是。”
钱氏火急火燎地就跟人签了契约。
“元贞二年三月内,湖州安吉县孙家里姓林名淮,有梯己承分晚田若干段,共计十七亩又三分……系湖州安吉县孙家里姓孙名小乙耕作,每冬交白粳米五石一斗……”
林稹才瞥了两眼契约,又见钱氏被人团团围住,又是卖又是送。
“阿钱,你这缫车也就是老榆木做的,用的也旧,再便宜些。”
“哎……周娘子,那盆里的缨子都拿桑柴灰水淋过的,要两贯钱。”
“这把苧砍刀买的时候倒是贵,可都用到缺口了,哪里好要百二十文?”
林稹看得头昏脑胀,只觉钱氏这架势,倒像是恨不得把家卖得一干二净,这辈子都不回来了!
就七八天的功夫,钱氏就把整个林家半卖半送,搬空了。
林稹站在三间空荡荡的青砖房里,大为不解。
钱氏到底在娘家发生什么了?谁让她这么干的?如此不留后路,也不怕林父知道了生气?莫不是林父来信叫她上京的?
林稹满肚子迷惑,只是钱氏铁了心要去京里,她劝也劝不动。
既然劝不动,那就只能另想办法,变通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