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位评判官们动身往楼下走,走到楼梯拐角处,遇上了早就候在那儿的秦行首。
秦行首朝评判官们做了一揖,压低声音笑道,“接下来,就劳烦诸位了。”
“放心。”
顾玄章笑着应和,其他几个评判官也纷纷颔首。
唯有落在最后的容玠,低眉敛目地从秦行首面前经过,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评判官们拿着扎了红缎的签子走上台,台下顿时安静下来。
此刻,知微堂和秦宅经籍铺的票数相差只有四十而已。可八位评判官手中却共有十根红签,也就是八十票。
顾玄章走上台,率先将自己手中的红签投进了秦宅经籍铺的签筒里,紧接着,一连四位评判官都跟着他,将红签投给了秦宅经籍铺。
一眨眼的功夫,秦宅经籍铺便轻轻松松反超知微堂,高居榜首。
台下顿时有些哗然。
苏安安着急地抓紧了穆兰的衣袖,“若是拿不到第一,我们就要离开临安了!”
穆兰也暗自咬牙,“人家秦老板是行首,这些评判官也都是他请来的……这原本就是一场根本打不赢的仗!”
就在她们说话的时候,又有两位评判官投了签,却是给了排行第三的陈家书肆。
知微堂仍以十票之差落后于秦宅经籍铺,而台上只剩下一个容玠!
霎时间,整个玉川楼都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容玠手中的那根红签上——
知微堂是去是留,此刻竟由容玠一人定夺!
“这局面,便是话本都写不出来吧?!”
三楼雅间里,女使失声嚷了起来。
“嘘。”
扶阳县主示意她噤声,紧接着就走到窗边,竟也忍不住往外探了探身子,屏息凝神地盯着容玠。
“完了……全完了……”
凌长风心灰意冷,“苏妙漪,你得滚出临安了……”
“呸。”
苏妙漪挑眉,面上仍不见丝毫慌张之色,“要滚你滚,我才不滚。”
容玠拈着手里的红签,踱步到知微堂的签筒前,停了下来。
他掀起眼,目光在玉川楼内逡巡了一周,先是扫过台下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嘴里还高呼着知微堂的看客,又看向侧边回廊上站着的秦行首。
「容大公子不必为难,这场书肆竞艺,名为竞艺,可实际上不过是个行销的集会。」
几日前,秦行首在府学后院对容玠和顾玄章如实相告。
「那位苏老板说,商户间拼争高下,争夺那点薄利,无甚趣味。倒不如联手造势,大家共赢……所以她便出了这么个主意。」
「这场竞艺既能行销,又能普及刻印的学问,最关键的是,能让临安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我们书肆行上,一箭三雕!」
「所谓赌约,不过就是个噱头。我们还指望依靠苏老板这样的年轻人,让整个书肆行回春……」
「所以到了最后关头,便要劳烦你们这些评判官了,千万千万给我投个平票出来。如此一来,苏老板不必卷铺盖走人,我们这些老头的面子上也能过得去……」
“容大公子?”
一声催促的唤声打断了容玠的回忆。
他摩挲着自己签上的红色缎布,一转眼,和台下的苏妙漪对上了视线。
那双桃花眸里不见丝毫忐忑,而是成竹在胸、志得意满的。
太旺盛,太蓬勃,也太刺眼,就好像他书斋里曾经存在过的满墙地锦。
容玠眸光微沉,将手中红签轻轻一掷。
签尾系着的红缎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就像曾经投向地锦的火把。
下一刻,那签身轻巧地越过知微堂,直接掉进了秦宅经籍铺的签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