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林离的声音在暗中妖冶地仿若鬼魅:“自投罗网,自取灭亡。”
竹知雪听得心头惊悸,愕然望向他:“你?”
他像是没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艳红的嘴角扬起:“对,我。”
他要死就死好了,为什么要告诉她?
“账册交给我吧,你们注意点西南的事。你在那边打过仗,那边没那么简单。”陆林离仿佛能听见她的心声,“我肯定走在焦正平前面,你得记得事成勿忘告乃翁。”
“乃翁个屁!”竹知雪心绪异常烦躁,不知道陆林离又抽什么风,“怎么就要死了?你究竟做了什么?”
她不知道陆林离,或者说是平阳侯,他究竟跟着焦正平做了什么要杀头的错事。她只知道这是跟她有过命交情的兄弟,即使背叛过她,可他终究还是告知了一切,并且没有造成什么后果。
更何况,陆林离他……也曾是守卫过一方水土,于家国有功之人。
陆林离的望向她,斜飞的睫毛下,那双眼酝酿着水光。
又来了,竹知雪无比恼火,这是她第二次从陆林离的眼神中同时读出怜悯与羡慕的两种情绪,无比割裂,无比让人摸不着头脑。
“非得打哑谜!有话能不能直说?”
陆林离又不说话,看向窗纸上逐渐亮起薄光,“不早了,再待下去要被发现了,你们随意,我先走一步。”
竹知雪只觉得胸口气闷,和现在的陆林离交流能去掉她半条命。
“将军,我们也走吧。”看完二人交锋的江淮霁在陆林离离开后提醒她,“看这天色,再过一个时辰就要赶早朝了,还得回府受诏。”
她最终叹了口气:“谁管他,走吧。”
无惊无险地出了丞相府,二人挥别,各自回府。
竹知雪刚从侯府后巷溜回卧房,刚脱了衣服,打算眯一会。
许是最近太累,她几乎是沾床就昏了过去,意识在脑袋枕上软枕的瞬间便抽离出了身体。
这一觉睡得怪梦乱飞,她这会刚收拾完逼良为娼的焦桓,一出门就钻进陆伯伯启程去吴郡的马车座底下的狭小空间。
还没等到吴郡,下一刻,她就被箭射中了心口处的鱼纹玉佩,看见陆林离挑着枪,替她扫开扑上来的水匪。
这边水匪还没打完,她又披上了铁甲,带着娘子军精锐部队阻断了鸦茶后撤的路,助谢京元水攻奉和城。
她挥下手中的长刀,砍下鸦茶一小将的头颅,眼前血色弥漫,提起刀时却看见陆林离的脑袋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她脚底下,睁着眼,那种既怜悯又羡慕的眼神看着她,露出一抹笑。
……
感觉还没躺多久,她只听到一阵叽里呱啦的议论声,接着,她的女官就急忙掀起窗幔,把她拉了起来:“主公,不好了。”
她揉着因连着几晚没睡好而格外头疼的脑袋,艰难起身:“怎么了,又发生了什么事?”
“曹家……”女官任青觑了眼她的脸色,把她扶起来,一面帮她拿来衣裳,一面解释,“曹家曹咏思的妻女为了向您求情在府外跪了一夜,现下因体力不支双双晕倒在了府外,再过一刻,传诏上朝的礼官就要到了,不知主公打算如何处置?”
曹家……她摇摇头,甩开噩梦的阴影,拨开脑子上蒙着的一层雾,思绪运转:“谁来了?”
竹知雪敲了敲阵痛的脑壳:“等我捋一会。”
她穿完朝服,坐在梳妆镜前,盯着镜中唇红齿白的面容,回想着刚才那句话的信息。
任青的手指穿插在她发间,拂过缕缕青丝,给她束了个最舒适的马尾。
发冠刚穿进秀发,还没等插上簪子,竹知雪反应过来,腾地站起身,无意间扯痛了头皮。但她一时还顾不上这些,抬脚便要往府外赶去。
任青急忙跟上,追在在她后面喊:“主公,发髻要散了!”
竹知雪这才停下来,低头让任青给她插好簪子,然后又步履匆匆地往外赶。
府门处,大门紧闭,门内,雪地中躺着一大一小两个人,脸色是如出一辙的青白,毫无血色。
竹知雪一见这情状,一时也顾不得其他,急忙吩咐府中侍人:“快将她们抬进厢房,给人熬两碗姜茶,把府医叫起来,这个月给她涨月俸。”
她自己也没闲着,想起早间做的梦就有些后怕,于是紧急修书谢京元,希望他能有法子治治陆林离那头疯驴。
刚将信传出去,侍人便传来消息说曹家母女二人已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