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边的小厅里还有一张八仙桌,几把椅子,一个博古架,上边放着她的各类木雕玩具,瓷娃娃等,可见家里人对她的宠爱,
柳山月正抱着谢婉云给她扎辫子打扮,杨桃凑在旁边看她,谢渊则坐在另一边,看柳东林复习功课。
柳家前几年给柳东林报了一个私塾,可他却不是脑子灵活的人,念书进度很慢。
如今有的人都开始学四书了,他回家却还要经常复习开蒙的‘三千百’呢。
书本昂贵,笔墨纸砚更是,柳家不过是普通人家,也要咬着牙将柳东林送去私塾认字。
他们不指望柳东林能有多大的出息,只希望他能多认几个字,日后也不至于当个睁眼瞎。
看着家人花重金给他买来的四书,柳东林很是羞愧。
他珍惜又小心翼翼地翻着一本孟子,苦恼道:“我脑子也太笨了,背过几次的书还会忘记,早知道还是再念一年开蒙,可我不想让家里人蒙羞,便说自己能跟得上。”
“今日先生讲《孟子》,要我们回家先将自己喜欢的一篇背下来,还要附上讲解,可我根本看不懂。。。。。。”
他转过头问身边的谢渊:“渊哥儿,你在哪里上学?你的先生也是还未讲课,就要先背课文吗?你学到这本了吗?”
柳东林今日才认识谢渊,想着他跟自己差不多大,还是谢家的少爷,他的先生应该好一些吧?
谢渊神情滞了一瞬,思绪又飘回到他不愿想起的过去。
谢渊三岁半就开蒙了,还是谢集英亲自教导的他。
五岁那年,他已经开始在读四书,谢集英学业繁忙,虽不能再像以往一样日日带着他读书,但也没有另外给他找先生,还是自己抽空给他讲课,布置课业。
谢渊表现出比谢集英还要优秀的天赋,布置给他的功课都能轻松完成,他虽然与别的小孩子一样喜欢玩乐,但也很喜欢读书。
若不是后来发生的事,谢渊想,他如今,是不是该学《五经》了?
看着那本崭新的《孟子》,谢渊以为自己会很厌恶,曾经有一段时间,他看到书本都想吐。
可如今,他却觉得自己脑中,竟又能清晰地浮现出往日学过的知识了。
谢渊看着柳东林随手翻到的一篇文章,并没有回答他自己在哪里上学的问题,只是缓声道:“我学过了,你现在翻到的这篇就很好,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注1]
谢渊念了一篇‘告子’的章句,柳东林惊道: “你,你竟都学完了?”
谢渊点头。
“那你可还记得释义?”柳东林急道。
谢渊:“说的是,舜原在历山耕地被尧起用。。。。。。所以,上天要让某个人担负重任,必定先要让他的心志受苦,让他的筋骨劳累,让他的身体发肤挨饿,让他穷困。。。。。。这样才能知道人是生在忧患中,而会死于安乐之中的。”[注2]
柳东林听得瞠目结舌,既震惊,又觉得挫败。
“你可真厉害。。。。。。”柳东林眼底一团颓败:“我连释义都听不大明白呢。”
杨桃在一旁听着也很吃惊,她虽然不懂谢渊这个水平有多厉害,可他还不到十岁啊!
她十岁的时候在干嘛?还在背成语学造句吧?他就能背孟子了?
杨桃悄咪咪探头去看那文章,果然,通篇繁体字。
她看得头大,又能理解柳东林的痛苦了,心想不管是哪个时代的小孩,上学果然都让人十分苦恼和焦虑呢。
尤其是遇到学霸,那简直是更加五味杂陈。
杨桃有心安慰一下同为学渣的柳东林,笑道:“表少爷,你记不全就记前面那段好记的不就好啦,他是不是说干大事业的人,老天爷一定会先抽他的筋,剥了他的皮,打断他的骨头,锻炼他变得更强大,说不定现在受到的苦,都是在为将来做准备呢!”
做课文理解嘛,意思到了就行,小孩子不用这么严肃,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柳东林听了也喜道:“小桃,你可真聪明,我怎么想不到可以这样解释,若是你去读书,一定很厉害!”
想起从前读书的头秃时光,杨桃笑容一僵,那倒也没有很厉害,她打着哈哈:“我就是瞎说的…”
杨桃笑嘻嘻的,仿佛又像往常一样捣乱。
可听在谢渊心里,他却莫名一震。
现在受的苦,都是在为将来。。。。。做准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