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沐雪的直觉没错,俞副将就是之前那位直言要杀了她的人。
此刻那人正坐在一把太师椅上,手持书卷专注看着,不分给周沐雪一丝眼神。
周沐雪膝盖窝被人猛踢了一脚,摔跪在地上,继而被按住肩膀,无法挣脱起身。
俞副将这才放下书,仿佛刚注意到房间里多了个人。
“周大小姐本事不小,才一天时间,就从阶下囚摇身一变成了人上人,听闻北风王都说周大小姐可以使唤本将了?”
原来是不满北风王的安排,把自己抓来是想给个下马威。周沐雪暗自为自己积攒勇气,不要怕,这一次大概率只是吃点苦头,不至于丧命。
但,若只能低头任对方教训,她也是不肯答应的。
既然不愿任人宰割,那今日只可能有两个结果:要么攻略俞副将或暂时达成一致,要么二人彻底结下梁子。
周沐雪虽被压制,但回答的不卑不亢:“俞副将说笑了,沐雪怎敢使唤您。只是今日沐雪听闻狂风军一路收留孤苦儿童,心生敬佩,希望能尽一份薄力。北风王念沐雪本心向善,便指引沐雪勤向俞副将请教。使唤一词北风王从未提过,沐雪更是从未想过。”
俞副将一声嗤笑:“如此说来,倒是本将下面军士乱嚼舌根,而本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没错,就是这样,周沐雪一边腹诽一边斟酌答复:“当然不是。俞副将不是这样的人,狂风军的军士们也不是这样的人。沐雪猜测无非是人与人传话间出现偏差,无心之举。相信俞副将大人大量,不会计较。但说起来,若俞副将不介意,沐雪确有几处思量,还望俞副将赐教。”
这一退一进,直接把冲突扫出院外,转而专注正事。俞副将不得不跟着周沐雪的节奏。
只见他不情愿的说:“赐教谈不上。周大小姐请说。”然后示意压制着她的军士松手。
感觉到肩上的禁锢松开,周沐雪从容站起来,认真问到:“请问俞副将,沐雪有心改造府中书院,使其兼具读书、安歇、饮食等功能。因此需依照军中孤童数目准备寝具、桌椅等。可否请副将指点一二,此件事物去何处能领到?”
俞副将冷冷回答:“好说。军中孤童名册我稍后差人与你送去,详细记载所有孤童姓名籍贯年龄、父母家人关系等,但很多孩子自己也说不清楚。至于寝具桌椅,我找人备好后明日送去书院。”
“那便多谢俞副将。还有一事,沐雪想着这众多孩童,需得多些大人来照顾,以防孩子们磕磕碰碰。因此打算从周家女眷中挑出几人,和我一同搬去书院与孩子同住。还望俞副将多安排几张寝具。”
“磕磕碰碰?小孩子磕磕碰碰不是常事?这些孩童能活着便足以,何以如此娇生惯养?又不是养什么大小姐大少爷!”对方的嫌弃显而易见。
“俞副将所言极是,娇生惯养断不可取。沐雪也并非要按少爷小姐的法子来养孩子。只是这些孩子年岁有差、认知有差,需得有大人管教引导,教授他们有用的知识。沐雪相信,狂风军深情大义收养这些孩童,绝不是把他们当作流浪儿给口饭吃就行,而是希望他们能够摆脱之前浮萍般的困苦生活,拥有不一样的人生。这才是狂风军舍身入大义的原因,不是吗?”
看着俞副将的眼神,周沐雪知道自己这次赌对了。
晚些时候,她回到柴房,女眷们又是度过了为她担惊受怕的一天。
她向大家讲述了为随军孤童办幼儿园的规划,然后为难的提出这次只能带五个人随自己一起搬去幼儿园照顾孩子们,但日后她一定会争取更多名额。
但大家的反应却和她想的不一样。
春迎是第一个反对的,她脸上的嫌弃毫不掩饰:“小姐,你可是世家之女,怎能去照顾那些平民孤儿?那些孩子身上还有虱子吧?万一您染上了可怎么办?”
其他人跟着附和。但之前那位安慰过周沐雪的老妇并不随声。
周沐雪轻吐一口气,认真说道:“春迎,你仔细看看,我早已不是什么世家之女,你也不是大户人家的女眷。我们都是俘虏,是随时可能被砍头或被凌辱的俘虏。”
春迎小嘴一撅,眼泪又要掉出来。
周沐雪用指节背部帮她抹去泪珠:“咱们现在的目标是求一条生路。如今就有这样一条路摆在眼前,虽然苦点累点,还要跟众多小孩子打交道,肯定是更吵,但至少是一条独属于咱们自己的生路,别人抢不走的。”
见大家表情有所松动,周沐雪趁热打铁:“况且,我不觉得照顾平民孤童是我做不的的事情,我们是人,他们也是人,没有谁比谁高贵。更何况他们遭受人生变故,失去家园和爹娘,如今更需要有人陪伴。我是肯定要做这件事的,你们中若有人不情愿,我理解尊重。若有人认可这件事也愿意做这件事,那便举手让我看到。”
那名老妇是第一个举手的,毫不犹豫。
春迎看了看周围犹豫不决的人,自己也毅然决然的举起手:“小姐要做的事,春迎自然是要跟着。”
其他人仍在观望,最后勉强又有两个人举手。最终凑出了四个人。
也好,周沐雪心想,至少不会因为超过5个人而必须做割舍。剩下不愿去的人,她也会尽力想办法保住。
一夜过去,周沐雪带着四人和其它女眷简单道别后来到书院,齐齐被眼前的景象惊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