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就是小孩,他狠狠地点了点头,“嗯。”
接过蜻蜓手里的糖块儿使劲一掰,一分为二,一半自己吃进嘴里,另一半不顾蜻蜓的拒绝执意喂给她,像是在心里做了什么约定。
嘴里的糖块儿稍稍一抿就化开来,整个口腔都充斥着甜滋滋的香气,这感觉太好让人舍不得咽下,原来这就是糖的味道,难怪这些小孩儿哪个都是恋恋不忘。
只是这小娃果真是好人家的孩子没吃过苦,对糖也不以为意,一下就给分食了个干净,她这半块儿本可以留着下回再给他吃的,太可惜。
“先帮姐姐摘李子,再一起回家吧。”
“姐姐,我叫李琢,我爹说琢是玉不琢不成器的琢。”
“那你爹挺有学问啊,我就说不来什么玉不玉,器不器的,你爹可是村里的教书先生?”蜻蜓的认知里,最有文化之人莫过于一村的夫子。
“我爹可是我们村唯一的秀才,秀才你知道吗?姐姐,就是很厉害很厉害的读书人,村子里所有小孩子都在我家学堂念书,我以后也要成为我爹那样的人……”小孩子再懂事也只是小孩子的思维,他晓不得秀才只不过是漫漫考途的其中一站,但不妨碍一个孩子对父亲的骄傲和敬佩。
谈起此事尤为话多,滔滔不绝。
“嗯,一定行的……我以前的弟弟叫承望,我们村的先生说是承接希望的意思,小琢你也一定行的。”
“那你呢?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蜻蜓沉默了,连脸上的笑容都微微收敛,她不知该怎么作答。
以前不是没人问她同样的问题,十二年不算短,她早该习惯了,可为什么李琢提起来,她竟还是忍不住难过。
想要一个名字的欲望被压抑得愈发强烈,她心头有一把火越烧越旺,她不想死后连墓碑上都不知提什么,只能草草了了。
这样她在这个世界上就真的什么都没留下了,那她来世一遭如烟如尘,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她紧抿着唇,神情越发严肃庄重,纵使李琢是个被蜜泡大的孩子,因寄人篱下也学会了看人脸色。
所以还没等蜻蜓开口,他看着不知何处飞过来的一只蜻蜓,停在她身旁的野草上,一瞬间轻柔的又飞走,斟酌着开口,“姐姐叫蜻蜓吧,李蜻蜓。”
说完没得到回应又觉得自己冲动鲁莽,抖动着嘴唇红透了脸,不知道该怎么弥补两人之间悄然流窜的尴尬气息。
“好,李蜻蜓很好。”
蜻蜓没能及时回应只是很震惊,一个非亲非故的人居然愿意替她取一个名字,而且还是这样好听的名字,一听就知道是用了心的。
她回过神来就立马答好,那样的迫不及待,就像晚了,李琢会后悔又收回去。
晚风习习,一大一小,一问一答,一个摘一个捡,没有人像李琢这样同她说过这么多话,也再没哪一天让她觉得如同今日一般充实又快活了。
今天真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小琢,你要永远记住,我叫李蜻蜓,李琢取的蜻蜓。
这话她到底没说出口。
她也是真的想要同李琢一起好好过以后的日子,人有了寄托就活出了精气神。
她那样性格温和到甚至是逆来顺受的人也敢为了李琢闹到他小叔家里,那是村里有名的泼皮户,寻常人都惹不起。
路上碰巧遇见了也要让三分,她这个孤女也敢上门,多少围观的人都是存了看热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