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卓说起人牙子之事:“已经尽皆捉拿归案。这趟卖出去的孩子有十几个,大都被富户人家买作了丫鬟小厮。挨个问过,有七人是从家里附近被拐走,愿意由大理寺安排送返家乡,另外的人都是难民,家里人大都饿死了,愿意留下做活。”
话到此,顾卓开始吞吞吐吐:“人牙子说还有个小哑巴,被个贵气的公子买走了,因买家并非提前联系好的,他不知道对方具体下落。”
越崚非翻看着手中卷宗:“你从逸昶堂账上划三百两,交于大理寺,当做送返孩子们的薪资和路费。剩下的都归大理寺,当做我谢礼。至于那小哑巴。”
他视线外移,看着车外不住后移的黄叶树木,斟酌道:“就让大理寺定一个找到人却已经死亡的结论,借机把那人牙子直接办了。罚得不需过重,五马分尸即可。”
顾卓领命应是。
午间,越崚非将都察院事务处理妥当,骑马进宫。恰在御书房碰到首辅蔡谦厚,彼此客气打了个招呼。
蔡谦厚已过花甲,鬓发斑白面色红润,笑着唤了声云麾使后,用不高不低的声量道:“陛下起了一炉好丹药,赏赐我足足两颗。等下云麾使恐怕能得更多。”
越崚非含笑垂眸,“蔡首辅乃肱骨重臣,非越某可比。”
蔡谦厚莞尔,抬手后发现这年轻人非常高,拍他肩膀并非易事,转而轻拍他手臂。
蔡首辅走后,安兴帝捧了一匣子彩色丹药献宝似的给越崚非看:“你看这成色,这味道,当真天下独一份的好。承晏要不要?我这一盒都给你了。”
承晏是越崚非的字。他扫一眼那些鲜艳的丸药,夸赞一通后,婉拒。又问:“皇上早先说有种可以治疗伤疤的药膏,说多么严重多么长久的疤痕都可消除。”
安兴帝好不容易将视线从丹药上挪开片刻,盯着地面思索后拧眉不语。
赵福赶忙上前,小声道:“应当是那玉肌膏。陛下怕是政务繁忙忘记了,玉肌膏是皇后娘娘带着后宫诸位娘娘们做的,祛疤最是有效。您曾想赐给越三爷一匣子,怎奈越三爷并不在意疤痕,后来就没提过。”
安兴帝啊了声,颔首道:“是有这么回事。那东西好用得很,再大再深的伤疤都能无影无踪毫不留痕。”
越崚非微笑,“现如此臣倒是想问陛下讨些玉肌膏回去了。”
一炷香后。
越崚非从御书房出来,将装了三个玉瓶的匣子交给顾卓拿着,转到护銮卫处查阅卷宗,顺带安排明日就要开始的三法司会审。这事得紧着些办,在陶雷回京前就尘埃落定让他无力回天。
待到踏上归家路途时,已经是申时正。
他下轿后疾步而行,捏着小匣子暗自思忖,该怎么劝着小丫头把这药用了。
这膏他打开看过,淡淡生香,骗她是治疗创口的伤药恐怕不成。若说是让肌肤重新恢复细腻莹润的祛疤药,她八成能猜出此等好物是宫中所造,定会觉得太麻烦他了,不肯用。毕竟他身上也有伤疤,自个儿都没想过祛疤却突然掏出这东西来,以她的聪慧定能猜出是特意为她要的。
得想个周全的法子。
越崚非正左右衡量着,行至逸昶堂院门口,搭眼看到陆源正撸起袖子冲到院外,俨然一副干架的做派,方向对着的是内宅。
看三爷回来了,陆源脚步一顿,飞奔过来,双目里聚起的怒气还没散,“爷,小俞被那位表小姐留下问话,属下正打算去看看。”
越崚非目光骤然凝霜,冷厉逼人。
陆源脑袋压得很低,“属下知错。原是想着小俞这年纪的小姑娘都喜欢花,让她去花园里摘几朵回来玩。谁曾想被表小姐知道了,直接拦了她问话。”
跟着的是奉墨几个小厮,一个过来通风报信,其他的留下看情况准备动手。
越崚非把匣子交给顾卓拿进书房,方向一转朝后宅走去,脚步不停吩咐道:“逸昶堂西跨院收拾出来,空地辟出全作花圃。”
陆源小跑着跟上,只觉得听错了:“啊?”
三爷最厌恶娇滴滴的花朵了也烦其甜香,素来只喜草木。
今儿这太阳是打哪边出来的。
北边吗。
“马上就要入冬,院中除去花圃外再做个小暖房。”越崚非面色冷峻声音沉沉,加快脚步,“保证一年四季都有花开。”
那样她便不用委屈得非要到后宅摘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