则聿的眼睛不同于常人的深棕色,即便是在阳光下,那双眼睛也是漆黑的莹润,室内更是如黑曜石般漂亮。
或悲或喜,似乎都无法彻底地表现出来,让人难以彻底猜透他在想甚。
“四百五十剑了,你当真还撑得住?”
天帝再一次质问他,只见他一咬牙,鲜血从嘴角流出,宛若从地狱爬上来的厉鬼,阴恻恻道:“无妨,我撑得住。”
“骨头竟是这般硬,继续。”
“不要!”一抹水粉色陡然出现,像母鸡护崽般张开手臂,横挡在他面前。
是扶锦。则聿眼底闪过一次错愕。
“扶锦,你在那干嘛!找死吗?”
平日扶锦温顺懂事,兢兢业业耕耘姻缘事业从不懈怠,天帝向来对她放心得很,眼下却把其气得发抖,食指连连指向她。
“本帝再问你一遍,让,还是不让。”
则聿距离她不过几寸远,感受到她身子的轻微颤栗,便知道她明明怕被处罚,却还是不退一步。
“神君,让开吧……我受的住……”
“闭嘴,”扶锦猛地转头,瞪着眼睛,气势汹汹道,“我挡着是因为我的错我要承担,而非因为你。”
“那你发抖呢?也是因为你害怕你想发抖?”
都这个时候了,则聿还有闲心打趣她。
扶锦忍住想踢他一脚的冲动,头也不回道:“我当然怕啊,怕疼。”
末了,又皱着眉自言自语道:“还不知会不会留疤……”
不知哪句话逗着他了,则聿莫名发笑引得身上伤口疼,旋即又呕出一口鲜血。
“你别……”
扶锦吓得转身想扶他,一见他身上那么多处伤又不知道该怎么扶,眼泪竟那么如断了线的珍珠往下坠。
她发誓自己向来不是个爱哭之人,可眼下这么无厘头的眼泪,还是第一次。
“则聿,你疼不疼?”
扶锦伸手想抹过眼泪,眼泪却如同不受控制般自行落下,擦也擦不干净。
见她如此,则聿不禁慌了神,下意识想替她拭泪,结果一动手腕又是深入骨髓的疼,只好低声哄道:“别哭了……神君,真的……不痛的……”
“我去认下罪名,叫天帝放了你。”
“别去,”则聿黑眸闪动,声音隐隐发颤,字字之间总要喘喘,“若你去认了……那我……这一身伤不就……白挨了吗?”
目睹他强颜欢笑的模样,扶锦只觉落入口中的泪水简直苦的发涩,避着天帝一把抹去,旋即转身冷静道:“姻缘神扶锦,还请天帝一同责罚。”
“你何错之有?”
“则聿是姻缘宫的人,扶锦位于主神,管教不严,理应责罚。”
扶锦跪在前面,心里默默祈祷沧榆能叫救兵叫的快些,她话的意思虽是如此,可如若那细皮嫩肉伤了半分,还是会心疼神伤的。
“你啊……”天帝似乎觉得她可笑,双手握拳各置膝上,勉强压制住心底的怒气,“那便如你所愿,给本帝上刑。”
不是,来真的啊,沧榆怎的还没来。
扶锦眼睛越瞪越大,转头朝则聿视死如归一笑,又径直撇开视线。
罢了,在则聿面前慌不得。
她又偷闲地瞥了一眼少年。
则聿喘的越发厉害,艰难地沉下眸子,见证她被那个还凝着成百上千个罪仙鲜血的锁拷扣上,听她明明害怕的很,眸中却仍荡漾着温柔的神色,轻声道:“则聿,要罚一起罚,我也不怕的。”
则聿竭力压制内心的讶异。
她……
说要一起。
刑剑再一次升于半空,对准的确实另一具挺直腰杆的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