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在心中暗叹,啧,这杂役倒还蛮有品味的,这么贵的布料包莲子,不知是该说他是个有品的吃货,还是干脆说他是暴殄天物。
昭昭随即小心地拆开包袱,只见里面堆满了已从莲蓬中剥出的莲子,颗颗颜色皆翠绿如新。
昭昭讶然,看着手中的包袱犹豫了起来……
此时在不远处的祁初看着此幕,念及一个时辰前,自己同皇上在湖边所忙之事,看着昭昭的目光恨不得喷出火来。
复又瞥见自家主子正凝神静观,眼睛微眯,唇边终复勾起熟悉的笑意,祁初只得暗自愤怒——他堂堂一个御前总管居然要给一个御膳房的小宫女采莲蓬、剥莲子,皇上竟然也一同!简直是倒反天罡!
对于祁初的腹诽,景熠浑然不知。
因为他脑中尚在回响着适才小橙子所回禀的话,此女远比他最初所料想的,更加的生动且有趣。
只见不远处那个双颊微红的女子,正迷茫地盯着怀中包袱,其间还伸手挠了挠本就因饮酒而乱糟糟的长发,似踌躇之意。
半晌,她从袖子中拿出一个景熠眼熟的小布袋,与那日装着三颗糖莲子的一模一样。
而当日昭昭的那只布袋,此刻正拢在景熠自己的袖中。
纠结再三的昭昭,还是觉得不该拿走这个价格不菲的包袱。
但思及那人毫无温度的笑容和周身散发的阴郁气息,昭昭亦不愿完全拒绝他此份好意。
于是昭昭掏出随身携带的杂物袋——容量比装着糖莲子的小布包大三倍,将粉色包袱中的一小半新鲜莲子装填进去。
装好新鲜莲子,昭昭复将自己带来的那包糖莲子与剩余的新鲜莲子一同包好,而后将粉色包袱重新打结,系于树干之上。
做完这一切,昭昭轻松地拍拍手,凝眸看着那张字条,唰地抬手,将其轻轻揭下。
以景熠的目力,可将女子一系列举动看得清楚,但他看不清她突然从另一只袖子中掏出了的细细长条之物是什么,亦看不真切她用此物在那张宣纸上画了什么。
正当景熠因此感到疑惑时,身后蓦然传来了祁初轻声的禀告:“皇上,小橙子刚来传信,喻相已然接到您的口谕入了宫门,该回御书房了。”
小橙子过来了?他竟出神到没感知到旁人的接近?景熠心下微讶,还掺杂着些自我厌弃般的懊恼。
景熠轻抿薄唇,偏头道:“嗯,朕知道了。”
而后又转头看向那女子的方向,却只看见了她已然走远的背影……
昭昭提着灯笼,往御膳房的方向走去,一路上,除了往来巡查的宫内侍卫,大多宫殿皆杳无人迹。
昭昭抬手掖过被风吹乱的发丝,喃喃自语道:“真是冷清呢。”
将路过熙和门时,昭昭发现白日冷清的熙和门此刻灯火通明。
又见不远处,一个提着宫灯的小太监正躬身引着一位身披湛蓝色外袍、面容俊秀、温文尔雅的年轻男子快步向着昭昭的方向走来,但昭昭显然不是他们的目的地。
准确来说,是他们的路线刚好和昭昭的路线形成了交叉点。
见此男子气度不凡,小太监更是极其恭敬,再加上此人在落锁后却依然能入宫,昭昭心下有几分猜到了此人的身份。
现下已是来不及躲闪入他们的视觉盲区,念及棠棠所言的宫礼,昭昭邃快步行至宫墙侧,屈膝行礼,眼观鼻鼻观心,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未承想,许是素日较少行此正式的大礼,加之一手提着灯笼,单膝跪地的昭昭一时未掌握好平衡,身子向一侧倾斜倒去。
昭昭连忙抽出未提灯的手撑在地上,慌乱中听见身下一声清脆的响声,似玉石相击,声音在寂静的黑夜中格外明显。
昭昭心中暗道一声“糟了!”,抬眼看去,只见本已经过此处,行至前方的年轻男子正回首望向自己,随后视线下移,最终停留在了昭昭的脚旁。
昭昭低头看去,只见原是前几日被自己挂在腰间的白玉牌与地面相撞,白玉牌此刻直直地垂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