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朝念在小舟上坐定,白慕然自然地拿起船蒿将它深深插入水里,可是小舟却纹丝不动。
“。。。。。。”朝念本想坐下惬意地享用美食,却看到他左右比划着,不知何意,于是便问道:“白慕然,你该不会是不会划船吧?”
受到朝念质疑的白慕然叹了口气,转过身心虚地冲着她呵呵一笑:“朝念,我的确没有划过船。”
“看来你还真是富人家的小公子,连划船都不用自己动手。”朝念接过船蒿,她用一只手握住其顶端,另一只手把住船杆中间,一推岸边,小舟就悠悠地朝着前方启动了。
白慕然坐在一旁,神色略显僵硬。他平日里都是用法术上天遁地的,哪儿用的着这些工具呢。但不能让朝念小瞧了自己,于是他隔空认真地跟朝念学着动作。朝念看他一副好学的样子,就把船篙递给他:“你来试试。”白慕然就有模有样地划了起来。
朝念看他学得差不多了,自顾地拿起一旁的食盒。打开盖子后,她发现里面一共有两层。第一层是玲珑阁精美的糕点,第二层则是白慕然做的不明物。于是朝念用筷子挑起他做的食物问道:“这是什么?”
白慕然一脸愧疚地阻止她:“我听柳娘说你喜好荤菜,原想着给你做份蒸羊肉,蒸了一半我又担心你吃不饱,想改成一道肉菜,于是我又把它放在锅里炒了炒,结果就变成这样了。要不,你还是别吃了。”
"没关系,好歹也是你的心意嘛。"朝念看着那黑乎乎的一团,咽了咽口水,夹了一小块吃了进去。
谁成想,这块入嘴的羊肉直接糊在她的嗓子里吞不下去,朝念狠狠心,闭上眼睛硬梗着脖子往下咽,白慕然实在看不下去了,给她递过水帮她顺着气:“吞不下就吐出来吧,别难为自己了。”
“不不,就是肉稍微熟透了些,它的味道,这个味道。嗯,白慕然,你做得很好吃,但答应我,下回尝试些别的,可以吗?”朝念终于吞下了这口肉,脸色几乎都要涨成猪肝色了。
白慕然看着朝念的窘态,忍不住大笑出声:“知道了,看来我这厨艺还得多练,不然别人还以为是我特制了毒药来害你的。”朝念听闻也跟着笑了起来,随后她拿起一旁的糕点小口地吃了起来。
小舟慢悠悠地载着两人来到了湖中央,朝念也吃的差不多了,她拍拍手,接过白慕然的船蒿,放到一边,郑重其事地对着他说道:“白慕然,其实今日我邀你泛舟,是有些事想跟你说。”
“你想说什么?”白慕然突然很不习惯眼前一本正经的朝念,“你说,我在听。”
“我出生于一个商贾之家,父母恩爱,邻里和谐,但因一场意外的大火,让年幼的我永远失去了父母。可以投靠的亲戚们远在天边,就在我走投无路之时,我遇到了古自舟。”朝念的神情仿佛回到了从前,她接着娓娓道来:“他是新晋的国子监司业,平日里总是那样谦和有礼,他会闲暇时教我武功自保,也会授我学业。渐渐的,我似乎对他产生了一种不一样的感情,我以为那就是爱慕。”白慕然听着,悄悄攥紧了拳头。
“就在我及笄的那年,他跟我说想要娶我,我答应了。但没有想象中的喜出望外,我冷静地筹备着各项婚前事宜。就连在新婚前夜,府内传来他莫名失踪的消息时,我当下竟然下意识地因为不用成婚而松了一口气。”朝念泪水滴落了下来,“等反应过来后,我像发疯了似地找遍了全城,可都寻不到他的一丝线索。很多人都说他已经死了,我不信,我遣散了府里的所有下人,经营起玲珑阁和大小的铺子。三年了,我的心早就坠入无尽海底了。我已经分不清这到底是爱还是我的执念了。”
“我原本是想着一边做生意,一边筹集银子向各路打听他的消息。”朝念望向白慕然:“但直到你的出现,就像是往我平静的日子中投入了一颗石子,水波荡漾开来,已经无法再恢复如初。我逐渐发现你对我来说,与别人是不同的存在。”
“从前我跟古大人在一起,多半是彼此以礼相待,并无心动或越矩行为。现在我却会因为你的喜怒哀乐而做出平日里不会做出的反应,不自觉地在你面前展露出我最真实、原本的一面。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又会因为想起消失的古大人而产生负罪感。明明我的一切都是他给予我的,如今他下落不明,我却在这里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一切。”朝念心疼地直捶自己的胸口。
白慕然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揽入自己的怀中,另一手抚摸着她的发:“这不怪你,你无需自责,也无需做出任何改变,是我先动了心。我会等你,等到你把心中的所有疑虑和困扰都解决,等到你可以完全放下一切沉重来接纳我的那一日。在那之前,我会一直陪着你。”
朝念从他怀中抬起头:“白慕然,你真的太好了。每当我想靠近你时,头脑中就会有个声音告诉我这是不对的,可是我的心却停止不了莫名的悸动,我的眼神也总是不住地想要跟随着你。但我怕我给不了你想要的回应。。。。。。”
白慕然怜惜地吻上她的额头:"这么多年来,你总是替别人着想,替别人活着。你做的已经够多了,剩下的日子你只需要顺从本心,为自己而活就好。"朝念闭上眼睛,睫毛轻轻颤动着。
“大事不妙了,白慕然,我是于儿。玲珑阁出事了,你跟东家快回来。”白慕然刚还想跟朝念说些什么,耳边就响起于儿的秘语传音。
他脸色一沉,思索片刻,便猛地将朝念横抱起飞向湖边。朝念受到惊吓,在他怀里哇哇大叫:“白慕然你在做什么?你竟然会轻功?你早说啊。”
“朝念,我回头再跟你解释,玲珑阁出事了。”白慕然稳稳地将朝念放在地上,然后他快速将马儿和车体的连系解开,抓好缰绳就飞身上马,顺便揽起朝念的腰将她往前一放,两人就这样骑着马疾驰而去。
待两人赶到玲珑阁时,日暮降临,眼前的一片火光将这暗沉的天色照得极为通明。街上站满了来往的人,官兵和玲珑阁的艺人小厮们来回提着水往火中泼着。
“这是走水了?怎么回事?”朝念不敢置信地站在原地喃喃自语。门口的牌匾已经被烧了一半,官家亲笔御赐的“霁月光风”也俨然已消失在火焰中。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玲珑阁迟早会全部被烧光的。”白慕然正想施法阻止火势,却被一只扯住他袖子的手打断。
“东家,白公子,我已经第一时间报了官,清点了人数,如今来看,并无人员伤亡。只不过屋内的一些杂物器具和金银首饰什么的,应该救不回来了。”于儿从白慕然身旁突然出现,跟朝念报告着火情。
“好,没有人伤亡是最好的。于儿,你和慕然找到柳娘,安排大家有秩序地帮着接水灭火,注意让他们不要靠太近。”朝念沉着冷静地安排着,“我去后院看看。”
看着朝念走后,白慕然一把抓住于儿,一脸焦急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不让我施法?你不是不知道玲珑阁对她多重要。”
于儿摇摇头,低声警告他:“人没事就好,你别冲动。这里人这么多,到时候你怎么收场!再说这是她必然要经历的劫数,你再怎么不舍也不要随便干涉其中,否则很可能会让她的命格走向另外一个极端。”白慕然点了点头,看了眼后院,跟了过去。
朝念赶到后院时,发现大门除了几个壮汉把守外,大家都去了玲珑阁帮忙。由于后院跟玲珑阁隔着一条街,所以火势牵连并不是很大。
她来到自己的房门前想找些东西,刚准备抬脚进去,就瞥见一道黑影从屋内闪过。“谁?”朝念赶忙推开门,正巧碰到一个黑衣人从窗边跳出,于是她抓紧腰间的皮鞭,紧跟着跳了出去。迟来一步的白慕然见状,施法隐了身,也跟了出去。
黑衣人将朝念引至一处无人的小巷里,便失去了踪迹。朝念四处寻觅却不见半点人影,正当她搜寻无果,想着原路返回时,脖颈间却一阵吃痛,她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而白慕然循着朝念最后的气息找到这条小巷,却始终看不见她的身影,顿时慌了神。他施法瞬移回玲珑阁,去找到了于儿将他带了过来。
“哎呀,白慕然跟你说了不要冲动!嗯,能在你我面前悄无声息地带走东家的,恐怕绝非善类。”于儿正抱怨着白慕然的突发行为,看到眼前的情形,面容上也露出了少见的不解之色。
白慕然烦躁地敲着玉笛:“那怎么办?我通过结印也无法感知到朝念的存在,我们就这么干等着?”
“什么?主人消失了?”团子此时突然从天而降,化了形出现在他们眼前,她焦急地扯着于儿的手,问道:“我一路一直跟着她的,怎么才一眨眼就突然消失了?于儿你用灵力也感应不出来吗?”
“你就是团子?”白慕然第一次见化形的团子,看着眼前俏皮装扮的少女还有些不习惯,“你一直跟着朝念?那你在跟着她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团子抬头看了看那条小巷,忽然一拍额头:“对了,主人一进入那条小巷的时候,我就觉得很不对劲。这巷子的外面似乎被设下了一层强大的结界,让我莫名的畏惧,所以我没敢上前,打算在外面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