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常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大年初三,比林非晚的回信先到来的是前来拜年的客人。
人影还未进入院中,就能听到那人和赵春娘的寒暄声。
“表姑姐,可终于见到你了。”
赵桑榆停下收拾碗筷的动作,透过厨房窗户的缝隙向外瞄了一眼,她不认得,那女人看着脸生,一身粗布的棉衣洗的有些发白,但还算整洁。待看到那人身后的赵燕婉,便知晓了,这位应是她的母亲。
桑海村的传统是初三拜贵人,她两个倒是会选日子,今日来给赵家送年礼的人可不少,一大早迎来送往了好几拨人,往年不见她家来过,今年倒是带了东西来,还错开了饭点过来。
来者是客,赵桑榆再不喜欢同赵燕婉讲话也要维持面上的和谐,只得和春柳两人照例拢好了衣裳头发,往堂屋去。
老太太扶起跪在地上说吉祥话的赵燕婉,上下打量了一番她的脸,往她手里塞了红封。
“燕婉如今几岁了?可许了人家?”
赵春娘给老太太使了个眼色,老太太才止住了话头没有追问下去。
赵桑榆不喜欢赵燕婉不是因为旁的,只是因为她温吞的性子,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加之绣活又学得慢,她自然不愿与她多说话。
许多地方都要教上好多遍,且不和春柳比,就连院中其他小丫头都比她学得快。
亏得春柳有耐心,凡是阿娘锦姨课上教习过的,都还要再教她一遍,到如今已经学了将近四年了。
“哎,姨婆,这孩子腼腆,您别跟她计较,她啊过了年就十九了。”
赵燕婉的母亲孙晓燕及时搭话打了圆场,转头看见赵桑榆和春柳一起进来,楞楞瞧了几眼,似是没有认出身份,向赵春娘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阿榆来了,快来见过你表婶,你阿婉姐姐的母亲。”
赵春娘将赵桑榆拉到嘞孙晓燕的面前,四目相对,赵桑榆拂了身子给她见礼,“见过表婶,表婶新年喜乐,万事胜意。”
孙晓燕也并未让她真的跪下,在她弯身前就赶忙伸手扶起了她,“好侄女,我们阿榆真懂事,新年好啊。”
一个大红的锦囊就落入了赵桑榆的手中,分量不轻,摸起来似乎是一兜子铜板。赵春娘也没有忘记介绍春柳,几人见了一通礼,发了红封这番寒暄才算完。
“表姑姐不要介意,他爹实在是染了风寒,不便一大早赶这么远的路,我替他给表姐带好了。亏得您费心教导,又帮我们走了关系,我们燕婉才能进文绣院,家里也没什么能拿的出手的,只带了些寒酸的山货,请您不要嫌弃…”
大人们寒暄的话语一贯的无聊,赵桑榆坐在火塘边已经开始神游了,只不过听到了文绣院,与阿娘相关,这才竖起了耳朵关注起了她们的对话。
赵桑榆看不到的背后,赵春娘的目光悄然看了她一眼,转了话锋换了个话题。
“阿嫂这是哪里的话,自家亲戚,帮扶些是应该的,况本因我而起,我来解决亦是应该。只是阿婉这孩子命苦,遭了那家亲戚非议,我这无人,不然非要去那郑家闹上一通,何苦还要孩子去宫里遭罪。”
两人说到赵燕婉的痛处,她未说话,只是悄悄红了眼眶。
“还是怪我,若我当初坚持些,不同意那婚事,便也没这事了。”
“阿嫂别再伤心了,等着年后阿婉去了文绣院,过去这么多年了,没人会记得此事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全然没注意到赵燕婉在角落正偷偷抹着眼泪,赵桑榆看到了,却不知她所为何事。
她怎么就要去文绣院了,阿娘又奔走了什么关系,她又在哭什么。
赵桑榆起身,头回主动地搭理了赵燕婉,不露痕迹地往她手里塞了帕子,和春柳一起玩玩闹闹地出了堂屋。
*
西厢房,四下无人,赵燕婉独自哭了好一会,才缓过来打开房门红着眼眶看着门口蹲着的两人。
赵桑榆只将她带进了无人的西厢房,没有多问她什么,她知道,也许她需要一个可以哭的空间。
相顾无言,赵燕婉肿着眼眶只给了两人一个拥抱。
“进屋子里吧,你没穿外袄,别再冻着。”赵桑榆紧了紧怀中的手炉,对她开了口。刚刚走得急,竟忘记了拿赵燕婉的厚袄,这会她身上的衣服确实有些单薄。
进了屋,赵桑榆倒了些热水到洗脸的盆子中,拿了条干净的方巾浸润,确认不会太烫才拿给赵燕婉。
三人围坐在茶桌旁,春柳刚给炭炉添了炉火,好煮些热茶共饮。赵燕婉用热乎乎的方巾敷了敷眼眶,整个人也好上了一些。
“多些妹妹与我解围,我先前还以为你是厌恶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