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小院门被拉来,前来开门的一个白发满布的老人,他是个满身的书卷气的读书人,在这个小院里显得格格不入。来人见到门外的两位师父时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却在见到两人身后的人时眼睛猛地瞪大,嘴巴微微张开,“姑娘,你怎么来了?”
徐清宴今日本只是陪着,老人的热情让她有些过分局促,一向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徐将军,眼前老人面前手与脚都无处置。
“我,我和他们一起来看看您,这位是临安来的无定师父。这位是我的付叔,付老先生。”
“阿弥陀佛,贫僧来自临安宁远寺,受徐姑娘所托,前来为您看脉切诊。”无定与弘忍向老人行礼。
“阿弥陀佛,师父太客气了,姑娘真是太过忧心了,我们这些人身体没什么毛病,就算是有也会自己去看,哪里用的着小姐总叫人一次一次来看,还每次送那么些补品药品,将军府难道不困难?”付老先生低头对着徐清宴轻声劝解道。
“季清他在世时就曾有恩于我,更是于我是知己朋友,他只你一个女儿我才一路追随姑娘而来。姑娘一路已然受了许多委屈,哪里还用的着为我们操心这些琐碎的小事?”付老先生对着低着头的徐清宴,有些无奈,他哪里愿意成为她的累赘呢?
“付叔,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既然当初……,就不能……”徐清宴觉得血液在身体里逐渐变冷,面上血色褪尽。
当年夏军围城,韩家军死伤惨重。而城中儿郎们不得不拿起武器,保卫自己的家人,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远在京都的皇帝会放弃他们,为什么任他们自生自灭,没有半天援助。
大夏是游牧民族,喜杀伐,并不善治。对于边城,向来走的是抢和杀,并不喜攻城,这是边城始终骚乱不断的原因。大夏对韩家军恨之入骨,一但韩家军的城防被攻破,等着满城的百姓的只有屠城。
所以年青人挥别家人时,依依惜别的悲情之下的他们清楚的知道,他们的国已然抛弃了他们,而他们保卫的是家人。
所以,这是韩家军征兵时带走青壮年时对他们家人的承诺,这也是为何韩退之、韩子厚和徐清宴之后需要一家一家登门拜访的原因。
那场战役城中年青的将士们几乎死伤大半,而如今能保持规模是因为将一部分定西军的并入。百骨成枯,哀鸿遍野,徐清宴带着定西军进城时,他们甚至来不及为韩将军与其夫人办丧,就投入到战后的抚慰工作。
如果别的老人在清宴的心中是责任,那么付溪一家是不同的。
付叔付溪一家并不是城中的百姓,而是徐府曾经的管家,徐将军徐季清的知己朋友。
付先生得知徐清宴一路艰难,前往正值战乱的末襄城,带着家人顺着徐清宴的脚步来到末襄城外,遇到了被阻在外的三人。
付祥荣是付叔的儿子,由于缺人手,徐清宴从付溪夫妇身边带走了付祥荣。三人一路走来后,付祥荣是他们后来遇到的唯一可以信任的伙伴,为他们夺取定西军默默付出了许多。
而他,却在与大夏交战即将胜利之际被飞来的流箭杀死在末襄城外,与万千战士躺在了一处。
“姑娘,祥荣的心思我是最了解的,姑娘不必挂怀,如今你这样才叫他会觉得不好受。”付老先生眉头紧蹙,一双温柔的眼睛看着徐清宴。
“您就别管我了,您自己现在身体也不好。蒋姨呢?往日里这会应当是瞧见她了。”徐清宴无法坦然的面对这个问题,嘴里苦的发涩,她向屋内张望。
“你说娇娇啊,她呀,她前几日刚走。”付老先生面目柔和,好像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事,嘴角微微上扬,眼中流露出怀念。
徐清宴愣愣地僵在原地。
付老太太不是普通相夫教子的老太太,她曾是富家小姐,却不知为何向往着武林生活,独自一人出逃闯荡。本以为自己没钱不会被有所图谋,却没想到刚半只脚迈进江湖,就被掳上了山。
因而与付老先生相识,两人因际遇特殊,也算是命定的缘分,成就了一番佳话
这么些年来,两个老人虽然失去了儿子,但是始终相互依偎着,没有像另外的老人一样孤苦,体面的将生活照顾的井井有条。
只是……蒋姨着一走,付叔他……
徐清宴对蒋姨的面容并不那么深了,尽管但是她看着自己长大,好似刻意遗忘似的,面容已然有些不清了。
她只记得那双灰黑色的双眸紧紧地盯着自己,双手紧紧地抓住她的胳膊,她的嘴唇颤抖着问:“清宴,我的祥荣,死的时候勇不勇敢?他是不是个英雄?”
徐清宴感受到自己的手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心中却在呐喊:当然!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