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里斯不甘地磨牙,气呼呼地坐在八楼冰冷的地板上,反正在帷幔后面,反正他穿了隐形衣,没人看见,没人注意。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有求必应屋的门开了,疲倦的众人鱼贯而出,莉莉温柔地和塞西说晚安,潘多拉抱了一下明显疲累颤抖的塞西莉娅,马琳出门时搀了一把塞西莉娅的手臂,防止她摔倒。
“晚安,真的很感谢你们。”她眼里是很明显的疲倦,轻声说着,将几人送离这里,只留下自己脸色苍白地靠在墙上,任自己滑坐在地面。
四周静悄悄的,穿过走廊的风声带着深秋的寒冷,即使她穿得很厚,但一个人坐在这里休息,同样也会觉得凉。
西里斯看见她抱着自己的胳膊坐在地面上,低着头,眼神放空在地板。
这是他难得看见塞西莉娅的脆弱:她总是给人一种值得信赖、雷厉风行的感觉,她当惯了别人的港湾,照顾巴蒂和雷古勒斯、替玛丽打退埃弗里和穆尔塞伯、做羽蛇神的主心骨和领导,她总是沉默坚强,于是大家都只看见她坚硬的盔甲,没有看到支撑着这件盔甲的瘦弱的身躯。
塞西莉娅身体并不好,抱着药罐子长大,来到霍格沃茨以后又总是受魔力干涸折磨,脸颊苍白,领导羽蛇神涉入险境,瞎了一只眼以后就更加坚强且沉默寡言。
西里斯看到她疲倦的模样,心里的气烟消云散了,他一把扯下隐形衣,从帷幔里钻出来。
“西里斯?你……你怎么在这里?”
她虚弱地看着他,那双疲惫的眼睛在看到西里斯时冒出一点光芒,尽管已经疲倦不堪,但看到西里斯时还是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
“因为我……我想见你。”
西里斯说道,他没了脾气,一屁股坐在塞西莉娅旁边,一条腿支着,一只手撑着地面,而另一只手撑在膝盖上,托着脸,偏过头看她,胳膊贴着她的胳膊。
她轻声说:“见到你……我很高兴。”
塞西莉娅说不上来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喜欢上西里斯的,在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心意时,是巴蒂敏锐的话语,他意有所指:“塞西莉娅,你关注西里斯似乎过多了点。”
那天之后,她思考了很久,她回想着自己是什么时候,像很多女生一样陷入对西里斯·布莱克的单恋,那双蓝色的眼睛(这个时候它们还是蓝色的)总是捕捉着那个黑色的影子。
黑色的身影,站在黑湖边柔软的草地上,坐在魁地奇看台上,懒洋洋地靠坐在椅子上,他总是明亮的、鲜活的、色彩浓稠艳丽的,他总是站在阳光下,散漫不羁的头发在脑后随意地绑了一个小辫子,脸上是高傲厌倦的神情,眉眼飞扬,很耀眼。
是常年身处冰冷寒凉的斯莱特林水牢的、阴暗的她会多留意一眼的耀眼。
但她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她,塞西莉娅·艾琳,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计划里超出一丝一毫的偏差,即使是压抑自己的内心,舍弃与自己宏伟计划相比微不足道的爱情,让自己变成理智的机器,她可以的,她愿意的,这是她的选择,这是她的任务,这是她的使命。
“为什么躲着不见我。”这是陈述句,他发现了,他对情感态度的变化那么敏锐,她辩无可辩。
“因为我想给你一个惊喜。”她垂了眼睛,轻声说道:“我想,确认关系总是要正式一点,比如……今年圣诞节,在舞会上。因为举办者是我,所以一切都会舒适合适。”
“很抱歉,第一次……准备这些,冷落了你,没有考虑到在漫长的准备期间你的看法,是我的失误。”她偏过头看向西里斯的眼睛。
她很喜欢他的眼睛,很明亮,很炽热,总是专注的、一动不动的,只看着她。
这下西里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的心可耻地因为塞西莉娅的话而剧烈地跳动起来,并且,越来越快,越来越快,震得他耳朵里只有血液搏动的汩汩声音,他口干舌燥,身体颤抖起来。
昏暗的光线下,他只看着她的脸,那张脸苍白,疲倦,但还是很美丽,丹凤眼细细的褶皱,眼头很尖,眼尾上扬,眼下微微有一点深色的痕迹,瞳色是冰冷的深不可测的深蓝。
他伸出手,抚摸上塞西莉娅右边的眉毛,声音艰涩:“痛吗?”
她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指的是那只被冈特家族戒指的魔咒击中而剜掉的眼珠。
痛吗?
“很痛。”她诚实地说。
一开始是巨大的疼痛,眼球在自己的眼眶里炸裂成泥,随后是醒来后双目暂时性失明的恐慌,当然很痛。
但她是羽蛇神的主心骨,如果她因为痛苦甚至是间接面对黑魔王时的痛苦退缩了、软弱了,那还如何说服自己,说服其他人鼓起勇气面对那个有史以来最伟大最邪恶的黑魔王呢?
所以她再怕,再痛,她也不能表现出来,她不但不能怕,还得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把自己的伤疤揭开来,摁来摁去,好告诉别人,黑魔王不过如此。
但是她真的不怕吗?和黑魔王做对的下场她比所有人都清楚,他杀了艾琳全家!她当然怕!
借着纳西莎的怀抱哭自己的情伤,何尝不是给自己一个哭泣释放压力的借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