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尚早,皇后问宝珠要不要习字,宝珠由皇后牵着手,正要去?书房,殿外有宫人来禀,圣驾朝坤宁宫过来。
宝珠眼珠亮了亮,父皇许久没?来看她,她已迫不及待地?望向?皇后,“母后,是父皇来了!”
她年?岁尚小,比不过大人多思。
皇后牵着宝珠的手,眉心轻拧了下,她想起这些日?子,内务府透出的风声,宓贵嫔有孕时,皇上并未封赏,如今宓贵嫔将要临盆,她隐约听闻,内务府已备下妃位服制。
“母后?”宝珠狐疑不解,“父皇来了,母后不与宝珠出殿接迎吗?”
皇后收起心绪,温和地?点了点头,带着宫人出殿迎驾。
圣驾停在坤宁宫,李怀修下了仪仗,宝珠便定不下心思,跑到父皇面前,“宝珠想父皇了!”
李怀修摸摸宝珠的发顶,“宝珠又长高了不少。”
宝珠眼珠乌溜溜的,天?真烂漫,“母后也说宝珠长高了。”
随之,皇后近身福礼,李怀修颔首让皇后起身,淡声,“朕少理后宫事务,皇后辛苦了。”
皇后不解皇上为何忽然说她辛苦,垂眼妥帖回话,“都是臣妾分内之事,再有贤妃妹妹协理,臣妾不敢居功。”
入殿后,宝珠由嬷嬷领去?书房习字,李怀修掀衣坐去?窄榻,他今日?着了一袭玄色织金盘龙纹常服,绣金的滚边衬着男人手掌,玉扳指以瑞兽入雕,矜贵威严。
“朕今日?过来,是与皇后商议册立宓贵嫔一事。”
如皇后所想,她压下思绪,面容浮出疑色,“宓贵嫔尚有半月临盆,已至贵嫔之位,皇上是想在宓贵嫔生产后,册封妃位?”
李怀修抿了口?茶水,不徐不疾地?掀起眼,“朕正有此意。”
他问,“皇后以为如何?”
殿内静了一瞬,皇后触到男人眼底的神色,微抿起唇,哑然无声。
这位并不是与她商议。
皇上不理后宫中事,可不知何时,有关宓贵嫔,这位便再未忽视过,永和宫主殿上到主子封赏,下到宫人用度,悉数皆由这位亲自?安排,连她这个皇后,也无法轻易插手。
宓贵嫔深受宠眷,册封妃位,不过或早或晚。
皇后仍旧端庄,“宓贵嫔侍奉皇上,又生育皇嗣有功,理当做此封赏。”
她轻顿了下,面有迟疑,“只是罗常在有孕至今尚未受封,罗常在与宓贵嫔有孕时日?相差未有几许,倘若只给宓贵嫔受封,臣妾以为,尚有不妥。”
李怀修垂眼,把玩着案上的杯盏,并未言语。
皇后便继续道?:“宫中唯有嫔位方可养育皇嗣,罗常在位分尚低,我朝也从未有过一夕升至嫔位的惯例。”
她话至如此。
李怀修放下茶盏,才道?:“皇后想说什?么??”
言辞间?已有隐喻,罗常在位分不够,只能交给宫中有够高位分的人抚养皇嗣,皇后等这个时机,已经够久了。
可她并没?看出,这位有此意让她抚养罗常在的孩子,皇后指尖动了下,生出一丝失望与难堪。年?宴上,萧圆儿一番行径,终于让这位也对萧家生出了忌惮。
但当今太后,皇上的生母也姓萧,她相信姑母不会允许外姓坐到这个后位。
皇后轻轻松开了手心攥紧的帕子,垂眼回话,“臣妾以为,宫中没?有如此惯例,没?有合适的人抚养罗常在诞下的皇嗣,也可由罗常在暂且抚养,待他日?罗常在升至嫔位,也就名正言顺。”
李怀修也是这个意思。
圣驾并未在坤宁宫停下多久,就要离开,宝珠见父皇要走,哭着跑过去?抱住李怀修的大腿,“父皇又走了吗?父皇再陪陪宝珠好不好?”
李怀修屈身,摸着女儿的发顶,耐下性子道?:“父皇前朝还有政事……”
一向?懂事的宝珠,此时却有些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双颊涨红,泪水鼻涕流进嘴里,“父皇骗人,他们都说宓贵嫔给父皇生了宝珠的弟弟妹妹,父皇喜欢弟弟妹妹,就没?时间?陪宝珠,也不喜欢宝珠了!”
李怀修唇线拉平,脸色倏然沉了下去。
倾时,四周静谧无声,无人敢语。
候在旁边的全福海头皮刷的一麻,先惊惶地?去?看皇上的脸色,下一瞬反应过来,与伺候的宫人一起扑通跪到了地?上。
宝珠公主年?岁尚小,再聪慧又能辨清什?么?大人之间?的事,这些话,倘若没?人私下说给公主,从中挑唆,公主是断然不会知晓。
皇后面容霎时不稳,她想也不想先跪下身请罪,她不至于如此蠢笨,教给宝珠这些,惹这位不喜,她近日?确实倏忽了宝珠身边的人,先有萧圆儿设计入宫,后又有宝珠受人教唆,皇后一时难以稳下心思。
待说出那句无心之言后,宝珠也察觉出了不妥,她一同跪下身子,扯了扯父皇的衣袖,小心翼翼,“父皇,宝珠不是有意说这些给父皇听的,宓贵嫔救过宝珠,宝珠没?有不喜欢宓贵嫔,只是他们都说,宓贵嫔生下孩子后,父皇就更难过来陪着宝珠写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