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宋北川再不满,也得给迟家面子,迟洺雨再怎么说也是迟家的少爷,他想干什么,宋北川拦不住的。
宋时衍越想越觉得合理,心说迟洺雨这货看起来不靠谱,总是打趣他,没想到身前死后,竟然就是这么个不靠谱的人,好好安顿了他。
他好不容易梳理完了当年的事,迟书誉就下了车。
男人一只手抱着猫,另一只手打开了后备箱。
后备箱很空旷,里面装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一大束一大束的小白花。
和上次葬礼上的一模一样。
迟书誉弯腰抱起了一束花,往墓园走去。墓园的规格很高,进出登记流程繁琐。迟书誉从口袋里摸出那支钢笔,钢笔应该是找人修了,重新能使用了。
他填了一个标号,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便片刻也不停地走进了墓地。
墓地一般是不给带宠物的,但这个墓地是南城有名的富豪区,保安靠这份工作养家,不敢多说什么,不过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墓地人很少,零零散散的——上流社会多亲缘淡薄,平日又忙碌,除了体体面面地买一块贵重的墓地,除了逢清明祭拜一下,也便没什么别的说法了。
更有甚者,连扫墓的习俗都摒弃了。
宋时衍的脸上泛起了潮,像是有什么滴在了他的脸上,他一抬头,密密的雨丝就落了下来。
迟书誉将手里的花放在一块墓碑前,撑起了伞。
他没有替自己撑伞,而是将伞放在了猫咪和墓碑之间,低声道:“清明节快乐。”
变成猫以后,宋时衍几乎没什么时间概念了,心里头晃了一下,竟然已经到清明了。
会有人给他烧纸吗?如果他没有重生,而是变成了黄泉府底的孤魂野鬼,会有纸钱花吗?
如果也和当人的时候一般穷困潦倒,那未免也太惨淡了些。
他不由得有些羡慕这个被迟书誉所祭拜的人,羡慕他出身富贵,羡慕他有人祭拜。
羡慕再这样庄重而严肃的节日里,有人专程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就为了告诉他春天来了。
迟书誉沉默了很长时间,他慢慢地屈膝,抱着猫蹲了下来,修长的手指往光洁的墓碑处伸去。
寒雨连天,春寒料峭。
他的手指被冰得瑟缩了一下,却并没有收回去。
洁癖,冷漠,自负,这些标签仿佛都从这个男人身上消失了,他只是安静地用手指抚摸着墓碑。
他的动作那样轻,那样轻,像抚摸着什么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小心翼翼。
墓碑上没有照片,或许是有,但是宋时衍的视线被雨遮住了,看不分明。
他能看到迟书誉的手逐渐移动到墓碑的中间,轻轻擦干上面的雨水,露出了一张微笑着的人脸来。
宋时衍晃了神。
他的大闹一瞬间一片空白,那张照片他自己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拍的了,是彩色的。
照片上的小青年在吃冰淇淋,脸上抹了奶油,眼眸弯弯,像盛了一片星子。
他从来没想过,迟书誉所说的故人,竟然是自己。
更没想过,在自己死后半年,居然有人还记得他,念着要来祭祀他,想要告诉他,春天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