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琳回忆一番,很快回道:“是殿外洒扫的宫女,春儿。”
……
这夜本不该春儿守夜,因轮值的宫女忽然身子不适,央求着春儿替她一日?。春儿年岁小,没有脾气,又是下等丫头,没人做的杂活累活都推给她,那宫人理所应当地让春儿替了一夜。
春儿抱着被?褥铺到外间?,主?子夜中有饮水的习惯,春儿掐着时辰,端着烧好的温水进内殿伺候。
此时已经?夜深,殿内掌着明烛,张贵人肩上披了厚实的绒被?,手中捧一册书卷,正在灯下翻看。
春儿瞧一眼外面的天色,捧着温水上前,“夜深了,主?子仔细身子,早些歇下吧。”
主?子因着有孕,近日?身子折腾不断,好不容易养好些,万不能再坏了,春儿是真心为主?子担忧。
张贵人接了温水,捧到手中,书册自然地折起一角放到案头,眼眸落到床榻边的小丫头身上,问道:“我记得今夜是叶儿守夜。”
春儿怕主?子误会,立即解释道:“叶儿姐姐身子忽然不适,怕伺候不妥,才换了奴婢。”
张贵人笑笑,温下声,“我倒是常见你在廊下提水洒扫,见你年岁不大,重活不必揽到自己?身上。”
不知为何,听了主?子这两句话,春儿忽然眼圈一热,生?母早逝,五岁被?父亲三两银子卖给牙婆子,机缘巧合才入了宫,姑姑看她为人老实能干,才指去?伺候怀了皇嗣的张贵人,长到现在,头一回有人与她说这般贴心的话,此时就是叫春儿为张贵人上刀山下火海,有这两句话,她也?愿意去?做。
她鼻头酸涩,摇头道:“伺候主?子是奴婢的福气,奴婢吃得苦,不怕累!”
小宫女不过十?三岁大,满脸稚气,那双乌黑的眼珠却是赤诚真切,张贵人心底动容,倒是个知恩的丫头。
张贵人饮了几口温水,让春儿吹了琉璃宫灯,春儿吹了两盏,片刻犹豫后,忽然转身,神情极为挣扎,“奴婢有件事,不知该不该告知主?子。”
“此事可是与秋蝉有关?”
春儿眼神诧异,见主?子亲口提起,八分的犹豫化作三分,她本担心主?子不相?信她所言,既然主?子已经?疑心,便没什么不可说的了。这件事在她心底积压数日?,只要见秋蝉姐姐出听月坞,她便不自觉与那侍卫联想在一起。担忧这事既然被?她发现,说不准会被?旁人察觉,给主?子招惹麻烦。她入宫后进司衣司浆洗,给六宫送衣见过不少苛责的主?子。她感激姑姑将她调来了听月坞,虽是在院里洒扫,也?时常被?多分差事,但主?子体贴关怀,时常散些月钱,往下面分汤水糕点,也?从?不打骂奴才,春儿万分不愿离开这里。
她将自己?所知道的都禀与了张贵人,其中还?包括秋蝉去?顺湘苑那日?,说的一番话。
月色泄出的银辉拂过张贵人的侧脸,“这事还?有谁知道?”
春儿嘴严,又因秋蝉是伺候在主?子身边的大宫女,她不敢多言,只她一人知晓。
闻言,张贵人对春儿又多了几分赞赏,秋蝉出了这厢事,定然是不能再留,春儿性子再多加磨练,她日?可留在身边。
“我有一件事交给你,办好了,日?后由你进殿伺候。”
第046章第46章
这夜皇上召了许久未得幸的姜贵人?侍寝。
景平宫思水殿是姜贵人?的宫所,姜贵人?是宫中旧人?,自打新人?入宫,姜贵人?就没?再侍寝过,今夜圣驾忽然到了景平宫,叫人?一时摸不清头?绪。思水殿大喜过望,其余各宫则是嫉恨不平。
“奴婢白日才从内务府取了新裁的冬衣,主子不如换那身新衣裳接迎圣驾。”青书扶着姜贵人?出了暖阁,招来小宫女?去取主子那身新衣裳。
姜贵人?面含喜色,匆匆进了殿内,坐到妆镜前?吩咐人?梳妆涂粉。她对着妆镜照了又照,“颜色要相衬相宜才好,取两支靛青的簪子为我戴上。”
宫人?放上新的琉璃灯,又将熏香换了,不等姜贵人?簪好簪子,圣驾到了景平宫,姜贵人?一面抚着鬓发,一面扶着宫人?,匆匆跨过门槛。
到了宫门前?,她低垂着眉眼,屈膝福宫礼,“皇上万福金安。”
李怀修虚抬起手,让她起来,“爱妃不必多礼。”
六宫嫔妃,姜贵人?算不得受宠,却也没?人?敢看?轻了去,毕竟,姜家在前?朝也是新贵,正得力?,光是出身,就赶超了入选嫔妃一大截。
宫人?奉上糕点,姜贵人?手执瓷壶,沏上热茶,动作行云流水,端得是温柔娴雅。
“嫔妾父亲从肃州带回?的雪山银针,不值钱的小玩意,嫔妾甚是爱饮,皇上不要嫌弃才好。”
寻常的雪山银针并不难得,贵重就贵重在,是肃州所产,取一株须得费劲十分心?力?,罕见值千金。
李怀修捏着瓷盏的杯沿轻晃,“你父镇守肃州多年,为一方?百姓尽心?尽力?,此番回?京述职,朕欲作有褒奖。”
姜贵人?手心?一紧,情不自禁露出喜色,“皇上为君,父亲为臣,臣子自当效忠君王,父亲要是知?道,定当欣喜感激!”
她顿了下,又道:“嫔妾还听闻,父亲此行回?京途中,偶然抓到青莲教教使,此人?乃教中紧要之人?,待押回?京城,料想定有大用。”
青白的茶叶飘着璇儿,打出一圈浮沫,李怀修推了下扳指,“青莲教要复前?朝野心?勃勃,朕早有根本异党之心?,你父亲在此事上确有大功劳。”
他掀起眼,“你父亲有大功,你侍奉在朕身侧多年,也该有所嘉奖。明日朕下召册封你为正三品嫔位,如何?”
皇上对后宫位份一向苛责,姜贵人?无子能做到如今位子,一是因她早入王府,二便是因她的家世。父亲虽非要职,但早年站对了队伍,跟随皇上,才得如今的地位。
姜贵人?一时恍惚,竟没?回?过神,久不得圣宠,如今好事接连而至,颇有被砸晕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