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的百姓也交头接耳地议论纷纷。
“哟,这娃娃哭得……”
“终于要把犯人的头收起来了,之前一直放在地上,怪怵人的。”
“收起来也是挂那杆子上,一样怵人。”
“那不就高了,看不清了么!”
“小娃娃可怜的,抱着他爷爷的头不肯放呢……”
“那些女人也可怜,以后都不知道要去哪里做奴婢……”
“可怜什么?他们享福了大半辈子,刮了我们这些百姓多少油水,呸,活该!”
“啧,这倒也是。”
此处距离西市最中央的刑台不过百步的距离。
刑行的高台之上如今已血流成河,浓稠的黑红色液体渗透石板,顺着石壁向下滴落,在台下都汇成了一片水洼。
十几具无头男尸倒在台上。
几个官兵站在尸体和人犯中央,手里都提着三两个脑袋,在一个一个桶里捡拾收拾,准备将人犯的头颅收集起来,以用做悬挂示众。
观刑的百姓已散去许多,但仍有不少人留在刑场附近,对依然跪在此地的人犯眷属评头论足。
沐九如之前远远见到这些人时,他们还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此刻却已家破人亡,凄风楚雨。
沐九如不由看向刑台的方向,孩童稚嫩的嚎哭声嘶力竭,让他不由地挪动步伐,向那处走去。
蔺南星道:“那里场面血腥,人多眼杂,小心被冲撞到。”
话虽这么说,他却也并未阻拦,只是伸手将周围的百姓隔开,不让这些人挤到自家夫郎。
沐九如点了点头,靠近了蔺南星的怀里,在小相公坚实的从护下继续向前方靠近。
一直走到能彻底能看清台上情况的地方,沐九如才停下脚步。
高台之上遍地血泊。
尸山血海中,秦家女眷们身带刑枷,跪成一片低声啜泣,而秦家男子那边,除了尸体,已只剩三个活着的孩童。
年岁稍大的两个秦家儿郎看起来有十岁上下,静默地跪着流泪,双膝和破损的裤腿全都被血液浸透。
还有另一个男孩,年岁更小……
沐九如心头突得一颤。
那更小的孩童看起来只有三四岁,浑身都浸透血液,脏污到几乎看不清人样。
他与其他人相隔甚远,孤零零地嚎啕大哭着,趴跪在地上。
小小的怀里竟是拥着一个死人的头颅!
幼嫩的双手近乎用尽全力地扒着怀中断躯,将切口处的血肉与浊液挤得四处飞溅,也染得身上、周边的地上到处都是。
小娃娃对这些污浊却是不管不顾,只一个劲地用他满是鲜血的脸蛋贴着怀里冰凉灰败的脸,亲密无间地抱着,仿若那人依然还活着一般。
兴许这么小的孩子,本也分不清生与死的差别。
他只是不想与亲人分开,仅此而已。
就算大人有罪,孩童又有何辜。
这样的情景不论是再铁石心肠的人看了,都会心生几分动容,沐九如看得也心中难受。
收捡头颅的官兵对这屠肠决肺的场面早已数见不鲜,就算他们的心里真还有些恻隐,也不可能不去收拾人犯的尸首。
更别说被抱着的这颗,还是罪首秦世贞的脑袋。
秦首辅生前是丰神俊朗、了无遽容的老头,死时面容也不见狰狞遗憾,眉眼松松地耷着,若是撇去血污不看,仿佛只是在午间酣睡一般。
也难怪小娃娃不觉害怕,血淋淋得都要抱在怀里。
官兵伸手去拉拽秦世贞的发髻,抽了一抽,竟是孩童抱得太紧,一下未能抽出。
小孩的哭声和尖叫声瞬间飙升,尖锐到几乎要刺穿旁人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