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大伙也并没觉得他们的表现太过夸张。
毕竟沐郎君就是这么漂亮,比他们这些泥腿子能想象出来最漂亮的神仙还漂亮,谁不喜欢多看几眼。
后来沐家在竹里村住的时间久了,大家见沐郎君的次数多了,才对这谪仙般的人物习惯上了些许,好久没再闹出那样的笑话来了。
可今日的沐郎君,给人的感觉又和往日不一样了。
貌美俊丽的郎君今日竟没有再穿着素色的大衫长袖,把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了;而是身着暗色的短胯和皮靴,衣袖都束在了护手里,显得腰背劲瘦挺拔。
素来温柔俊逸的郎君,突然就变得英姿飒爽了,甚至还多了丝凌厉张扬的气质。
乍见之下,林氏差点以为村里又来了个新的天仙。
她一下子没能从这惊世貌美中回过神来,进门的沐九如倒是见怪不怪了。
他率先打招呼道:“嫂夫人久等了,你今日过来,是齐四郎清醒了吗?”
郎君语调温柔,一笑百媚,天地都骤然失色,林氏提在手里的大鹅瞬间落在地上,“嘎嘎”惨叫。
林氏这下终于是回过神来了,弯下腰手忙脚乱地捡拾畜生,鹅脖子鹅翅膀的一通乱抓,弄得羽毛漫天飞扬。
此情此景实在是丢人现眼,她臊红着一张脸,总算是提起了鹅腿上的麻绳,又拿起脚边带来的篮子。
她闹了失礼的笑话,一时半会还不太好意思去看沐九如,稍微错开点视线,道:“是的,沐大夫,今天早上相公终于醒过来了,还喝了半碗米粥下去,我们一家子今早都高兴坏了。”
她举了举手里的的东西,不敢直接塞进人的手里,怕污了郎君的一身清整,只好离得远远的,热情地道:“您是我们齐家的贵人!我们一家也没得别的法子感激您,这点薄礼不值几钱,请您一定要收下!”
沐九如迎上前去,并未接过东西,笑容却十分明媚,欢快地道:“太好了,齐四郎年轻力壮,身子骨强健,只要人能醒过来,伤口养上月余就能好全。”
他又叮嘱:“这些日子里,嫂夫人注意着不要让他动怒大笑,高声说话,以免崩裂伤口,半个月后我再给他换副药剂,补血补气,将养身体,至于礼物……”
他柔声推辞:“就不必了,夫人此前已给了我一两诊金,药材和药膏的价格也不便宜,不必再额外送我东西。”
那日林氏向沐九如付一两银子外加二百文药钱的时候,手都在不停地颤抖,可见是对那笔钱心疼极了。
今日齐四郎醒了过来,林氏却把五百文钱一只的鹅子都带来了,感恩之心不可谓不诚,近乎是挖了心头的肉在答谢救命夫君的恩人。
可沐九如又不缺这么一只鹅子,他哪好意思再收人这般贵重的礼物。
林氏见沐九如客气,连忙道:“沐大夫您就收下吧,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篮子里就是些芍药根,听收药的人说,芍药春天药力更好,我们就挖出了一些新鲜的送来,咱们家家户户种芍药的,不值几个钱。”
话虽这么说,但村人除非紧着用钱,不然少有采春芍药根卖的,都是秋天才挖芍药根去卖钱。
毕竟芍药的花期在夏末,若是春日便采收根茎,就少了夏日卖花的收成,而春天的芍药根收价和秋天比相差不算太多。
这礼送的用心又实诚,沐九如不好再拂林氏的美意,伸手提过篮子,道:“这春芍药确实是好物,我就却之不恭了,多谢你们,鹅子的话,我还是不留了,嫂夫人带回去自己养着吧。”
他侧开身子,点了点院角的鸡圈。
林氏抬眼望去,里面挤挤攘攘的一大片,每只鸡鹅都吃得膘肥体壮,还有好些身上穿着奇形怪状的兜帽和披风。
沐九如笑道:“家里的小东西已经太多了,元宵这孩子一只都不舍得杀了吃,鸡圈都快塞不下了,你们的鹅还是带回去养着卖钱吧,或是烧了给齐四郎益气补虚,养养身子也是好的。”
竹里书斋养的鸡和鹅,身上的布料比村人穿得都鲜亮,根本不是用来吃的畜生。
林氏看着手里灰头土脸的鹅子,也觉得他家的畜生不配进沐家的鸡圈。
这鹅放下纯粹就是给人添麻烦了,可拿回去也不是个事……
林氏犹豫的时候,蔺南星那头也没闲着,他贤惠地帮沐九如提过篮子,又塞进阿芙的手里,让这人去料理药材。
然后他又拿出一家夫郎的待客热忱来,搬了两个椅子到桌边,招呼林氏继续坐着聊天。
蔺南星也带着沐九如在院里的竹椅上落了座,歇歇脚,还往沐九如的手里塞了杯他不知何时就泡好了的,热乎乎的茶汤。
今日家里泡的是梅花汤,茶底用的扬州特产蜀冈茶,梅花则蔺南星冬日新渍的。
红红绿绿的花叶熬出的茶汤清透微褐,闻着芬芳扑鼻,喝起来回甘悠长。
院落里种的杏树落花纷飞,连带着不知哪里乘风而来的竹叶,融合成清爽馥郁的香气。
沐九如抿了两口香茶,舒适地喟叹一声,方才骑马的劳累都尽数消退了。
林氏也捧着茶杯,但不好意思喝恩人太多茶水,毕竟这茶看着就十分精致,想来价格也是不菲。
林氏闷声坐了片刻,这才开口道:“沐大夫,这鹅……其实不是我的,是我二嫂嫂让我带来的。”她犹犹豫豫地道,“她亲姐姐的汉子得了病,半边身子动不了了,郎中和镇上大夫都治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