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那个身体破破烂烂,但年轻又孔武的小南星,是那个让沐九如喜欢的、钦羡的小相公。
他喉结滚了几下,指尖松松紧紧。
他的眼里是无尽的漆黑,而皎白如月的夫郎,倾身俯就在他的身前。
沐九如素衣白裳,纤尘不染,却离满身狼狈的他相隔咫尺,气息交融。
沐九如永远都是那个向他靠近的人,向他敞开一切,袒露一切。
不论是身体,还是病痛,或是不堪回首的过往,星离雨散的亲友……
沐九如向来对蔺南星毫不保留,近乎一|丝|不|挂地将自我坦陈在他的面前。
在一个,低微的、卑贱的小奴婢面前……
蔺南星用尽全力,重重地握住馨香馥郁的长发,将自己不堪的、卑如蝼蚁的痴想暴露在沐九如的眼底。
汗水一滴滴从他的鼻尖落下,从他的指缝间浸透主子洁净如云的发丝。
蔺南星望着眼前皎洁的郎君,低声地,轻轻地道:“祜之,我疼。”
世上再没有比这更加摧枯拉朽的乞求。
蔺南星身上无数的伤口,无数的病痛,都在这一瞬间涌入了沐九如的心头。
晦涩的痛感在沐九如胸膛重重地叩击,将那处揉得七零八落,透骨酸心。
重逢之后,沐九如何曾见过蔺南星如此孱弱无助的模样?
他的蔺南星,向来是衣冠整洁,疏疏朗朗的。
是位高权重的蔺中贵。
是如耀如日光、灿如星火般,年轻气盛的宦官英雄。
是顶天立地的蔺老爷。
是为他遮风挡雨的小相公。
沐九如的胸口酸痛得像是快分崩离析,又像是要满得要淌出泪来。
他将声音放的极柔,轻声地安抚道:“很快会好的,落故,告诉我哪里疼,我帮你看看好不好?”
蔺南星凝望着他的少爷,很慢很慢地道:“都……疼,少爷……”
他缓缓伸出手腕,递到沐九如的眼前。
蔺南星的手,就像他的内心一样不住地颤抖着。
他害怕沐九如会因为他的隐瞒、他不爱惜自身而对他气恼、责怪,也害怕沐九如会嫌恶他如今这幅,已不再健康朝气的身体。
但他依然将审判自己,厌弃自己的权利交付出去,递到沐九如的手中。
蔺南星把他的所有,自内而外、再无保留地向沐九如摊开。
“少爷……你,把脉……看吧……”
他低垂眼眸,抱住膝盖,以一种不安的、难受的姿势蜷缩着:“我不是有意要瞒着少爷的……是,是我害怕,少爷担心……我会……好的。”
沐九如胸口堵堵的发闷,闻言心里更是像坠了千斤大石一般沉重:他本以为蔺南星是受了什么外伤,实际情况只怕要比他预想的糟糕上许多……
蔺南星的手腕,此时已乖顺地呈现在了他的眼底。
这只本就伤痕累累的皮肤,在剧痛之下经络虬结。
纵横交错的伤疤被绷得张牙舞爪,似乎马上就要重新裂开,流出血肉来一般。
小郎君的手心里,依然握着被汗水浸满的头发,始终不曾放开。
仿佛这就是他医病的良药、解痛的良方。
沐九如轻柔地搭上蔺南星的手腕,后者的呼吸顷刻重了一些,指节更加用力地握紧那段青丝。
沐九如心疼地皱起眉头,对蔺南星道:“南星,你看着我。”
蔺南星温驯地抬起眼来。
沐九如俊美无双的脸庞快速地向他靠近,吻上了他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