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裕自然不会重罚蔺南星。
小天子明面上责骂了自己的大伴一通,又罚俸蔺南星一年。
其余一切照旧,甚至连京营提督的位置都没让蔺南星卸下。
如此兵不刃血地,蔺南星就算是过了景裕的这道坎,也摸清了天子对此事的看法。
蔺公公这下彻底放开了手脚。
他甫一离宫,就差人把沐海元的尸体原封不动地送进沐家,连带着砍掉的那两个零碎也送了回去,拼拼凑凑倒能算是个全尸。
只苦了沐家的几个老人,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独苗苗好容易长到足以当家做主的地步了,只半日不见,嫡子就成了三块死肉。
沐林志见了沐海元的尸体当即昏死过去。
隔日,沐家还在世的几老通通大病不起的消息也传了出来。
同时,沐家在朝内的族中子弟,遭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排挤。
秦家雇佣的刺客被陆陆续续地抓捕归案,或是当场格杀。
蔺南星成亲后的这几个月里,一直都韬光养晦,近乎万事不理,险些叫人忘记蔺中贵曾经跟着蔺广时,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
只看这惹了蔺公的沐海元,头七都没过,连带着整个沐家都要被赶出京城去了。
但这些纷纷扰扰,蔺南星全都没有亲自过问,只交由逢会、逢力两个下属去办。
蔺南星这些日子里,仅仅只是陪在沐九如的身侧,替沐九如擦身换衣,陪护侍疾。
沐九如受的外伤并不算太重,但他的身体底子本就不好。
外伤导致沐九如失了血液,伤及元气不说;被沐海元绑走的那日,他还只穿着里衣,被浇了冷水,冻了将近一日……
高烧不退便再正常不过了。
就连好容易将养好些了的身体都被府医说又虚弱了许多,各种急症、小毛小病也不断地来犯。
蔺南星始终衣不解带地照料着沐九如,守护在主子的床边。
在沐九如情况稍微平缓的时候,蔺南星就小心翼翼地窝在主子的腰腹边上,避开沐九如的伤处,闻着这人身上淡淡的幽香。
他细数沐九如的呼吸声,然后不睡也不做什么,只是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待着。
沐九如被沐海元以剑相指的那慕深深烙印在蔺南星的脑海里,让他这个奴婢、这个刚刚任职的小夫君惶惶不安,生怕沐九如一离开他的视线,又会遭遇什么不测。
蔺南星在这几日里,休息得不算太好,他反反复复地盘算着尽快离京的可能。
哪怕他在京中稳坐泰山,自觉没什么仇人和敌手,但那些脑子被墨水浸坏的朝臣里有沐海元一个拎不清的,难保就会蹦出第二个。
他的沐九如却只有一条性命,不容有半点闪失。
沐九如被救回后的第七日,烧热终于彻底退下了,人却还是沉睡不醒。
景裕的传信在这日大早到了蔺太监第里,要召蔺大伴入宫觐见。
蔺南星万般舍不得离开自家病恹恹的夫郎,却也不能光明正大地怠慢天子。
更何况他最近在离京一事上做了许多筹谋和布局,只有探听了景裕的口风,博取了景裕的好感和信任,才能达成此事。
蔺南星只好忍着不舍,强行把自己从沐九如的身上暂时撕开。
他派了许多人手,重重把守住枝叶居、鹿韭苑、蔺太监第,将沐九如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这才算是安心了些许。
蔺太监第离宫门不过是几条街的距离,但蔺南星无意在路上浪费时辰,直接骑上御赐的五花马,长驱直入地进了宫。
望能早去早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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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内。
少年天子今日穿着一身劲装,乌黑长发编了几股小辫,服服帖帖地束着于头顶,珠光宝气的冠带璀璨耀目。
他身上的衣服靴履无不衮衣绣裳、蝉衫麟带,唯有手腕上挂着一圈品相拙劣的串珠,颗颗珠子都被盘的油光蹭亮。
景裕骑着汗血宝马,手持通透的犀角长弓,腰胯箭袋与马鞭,在林间纵马飞驰。
尚未长开的稚气眉目间满是晶莹的汗水,显然之前已运动嬉戏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