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长歌安静了很久,才缓缓开口:“老顾啊,你说我什么都好?”
城老爷子哑着声看向城无声,“景明,无声他爹,早在十多年前就没了,欢雪,我的女儿……”
老爷子说到女儿时,声音都开始打颤,“你看我这个当爹的,我现在连她在哪,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你说,这算是好吗?”
闻书兰则是闭着眼,摇头说:“当年,息世的人也来找过城家,被长歌直接轰出来了,老顾,你给我一句准话,欢雪她还活着吗?”
“活着。”顾学这次说得很笃定,他看了一眼顾千,却没再回答为什么这么肯定。
顾千怔怔地盯着爷爷,一个想法在脑子里冒了出来,惊得他后背生了一片薄汗。
顾学低着头,他很明白,正是因为自己当年的选择,才让整个顾家陷入深渊。
“我对不起你们,真的。”顾学说,“我本想,就看一眼小顾千,我就去城家找你,说观世的事。”
“这事肯定怪你。”城长歌慢慢说道,“但我也见过息世的手段,当年靖天有不少人都投奔息世去了,你想走偏门,找这些旁门左道,这肯定要怪你。”
他正色道,“现在我也不晓得要怎么骂你才好,既然你说将城有危险,我倒想问问你,你说的这个息世和观世,他们有什么区别?”
顾学答:“息世好歹是人建立的组织,手段不光彩也算人性之一,但观世,他们要彻底把这个世界颠覆,彻底更改所有规则,而且是全国布局。”
“他们会在计划执行之前,最后招募一批人手,到时候会有个所有人都看得见的大动作。”
城长歌问:“你找不到他们在哪吗?”
“找不到,他们行踪诡秘,难以追踪。”
“那这事你找我说有什么用?”城长歌讲,“你这上来告诉我有人要毁灭世界,上哪找人都不知道。”
“那些机构啊,乱七八糟的阳间阴间人脉,你熟。”顾学拿出一个小瓶子,“这件事需要大范围组织,不然,要有人手埋伏在将城各处灵脉。”
所谓一城,所谓一人,都是有自己的灵脉的,说到底不论是哪种颠覆,人颓废,城亡,都是从灵脉毁起。
说到正事,两个老人讲了几个方案。
顾千始终垂眸想着什么,最后说自己脑袋有些晕涨,想要出去。
等他出门,城无声才问:“顾爷爷,当年有人给我传了消息说,顾千在营雪精神病院,我才能找到他的,那个人,是你吗?”
顾学说:“是我。”
城无声甚至都觉得这个问题讲起来很残忍,但是他想确认,“顾千当年在营雪精神病院受折磨,这个‘雪’,这个精神病院,是不是……我小姑做的?”
所有人都看向了顾学,良久,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们杀不死顾千,就想……研究他身上的妖力。”顾笑说得痛苦不已,“他们觉得,能从这个孩子身上,找到什么特殊的原因。”
“她!”城无声猛地站了起来,“那是她的孩子,她的亲儿子呀!”
城长歌难以置信,闻书兰更是捂住了嘴。
顾学叹气说:“可是,那个时候的她,已经不是从前的城欢雪了。”
至少,伤害顾千,甚至开了个精神病院折磨顾千。
都不是以母亲的身份。
季留云垂眼听完,始终一言不发。不知不觉间,椅子的扶手什么时候被他捏碎都不知道。
他起身离开堂屋。
廊下,顾千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面前的院子里,季济弘和吕粟一边挂着灯笼一边嬉戏打闹,厨房里铲勺翻动得叮咣作响,城无声请来的师傅们正热火朝天地准备着年夜饭,香气从窗缝中飘出来。不时,院外还会响起几声小妖怪们喜气洋洋的说话声。
很热闹。
唯独顾千站在廊下,他是一座被海水孤立的岛,是一条差点被母亲杀死的命。
季留云瞧得心里发酸,走过去很轻很轻地拥住了顾千。
他感受到怀里的人脊背在微微发抖。
片刻后,顾千说:“再抱紧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