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等了两天,钱还没打过来,第三次打电话问刘省的时候对方才不情不愿地转了过来。
医院的日光灯照得赵明眼睛疼,他在女儿病床前学着那些商业术语,那些字像天书一样。
他初中读完就在村里砖窑上班,现在想学些什么很费劲,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地读:“资本杠杆率……”
赵明变卖了所有家产,可还是不够第五阶段的治疗。
半年过去了,女儿越来越虚弱,同学们偶尔来看看她,刘才得了空就回来。
他真是一个好孩子,他安慰赵冬会好的,也劝赵明放心。
刘才不知道大人们的事,在他心里赵叔和第二个爸没有区别。
赵明最后还是再次求到了刘省办公室门口。
他低着头等刘省开会出来,手里攥着已经准备好的借条,一站就是两个小时。
“赵总还在啊?”路过的人说话像带着刺,“您这么大的股东怎么站门口呀?”
赵明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刘省出来看见赵明,心里就窝火。
“要借钱是吧?自己去财务部支。”
刘省装作没瞧见赵明通红的眼睛,这些年他白手起家,自己拼出了这个地位。
一个大老爷们,整天就知道点头哈腰,公司上下都知道刘省有这么一个拖油瓶!
赵明丢人,他刘省也跟着一起丢人!
现马物流是他刘省一个人闯出来的,他不欠任何人。
这个想法才冒出头,犹如野草铺天疯长。
办公室里各种奖章合影,里面都没有赵明的影子。
刘省回忆这些年的每一个细节:他在饭桌上周旋,他熬夜做方案,他四处求人的屈辱……
赵明呢?他什么都没做,只会开车,只会点头,遇到屁大点事天就塌了,简直是个废物。
刘省理清这一点,关于情义的歉疚,关于良心的不安,都散了许多。
*
赵明每天都呆在医院里,麻木地看着监护仪上的数字。
他愤,也恨。
想起刘省在真皮椅子上嫌恶的目光,赵明知道那些藏匿于无声的厌恶,可他只能装作不知道。
他恨自己没用。
十几年前来到将城,他满心欢喜,觉得自己能帮助刘省做事很荣耀。
可这座城市不是人呆的地方,媳妇没了,现在女儿也快保不住了。
愤恨涌上心头,他想报复刘省。
一起打拼出来的,赵明知道很多刘省走歪门的事,那些猫腻不能见光。他可以去找媒体,可以告发,可以……
手机响了。
“叔!”是刘才的声音,“我刚才给冬冬买了件衣服,是她最喜欢的淡蓝色,但是我这一个月在研学,回不去将城,到时候我给你送过去啊!”
赵明握着手机,没有讲话。
“叔?赵叔你在听吗?”
“嗯,我在听。”赵明说,“小才,你真是个好孩子。”
挂了电话,赵明靠在椅子里看了赵冬很久。
“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