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他对着林木点了点头。
林木大喜,魂体闪烁得更急促了,“谢谢,真的谢谢……”
像是怕顾千反悔似的,他急切地说:“下周四,他要接手我的那台手术,病人是个八岁的小姑娘,我研究了半年的方案,但最关键的步骤我写在了别的地方。”
他的声音低下去:“求你,替我劝劝他,然后把那份方案交给他。”
“你跟他说什么都好……就是别提我。”
顾千又点了一次头,望向沈见微说:“沈医生,我要和你聊聊林木的事,听说你下周要接他的手术?”
林木惊骇捂头,“你怎么转口就说出来了!”
沈见微书写的动作顿住了,笔尖在纸面上停出一点墨渍。
几秒后,那只手继续写字。
他没有抬头,还是平静地说:“我不知道你从哪听到的手术的事,事关病人,不是我该和你谈的。”
“至于林木,他的事,新闻和档案都有记录。”
太平淡了,声音连起伏都没有。
林木却在听见自己名字的瞬间慌了神,他比手画脚乱舞一通,“别!别提我呀!”
沈见微不再看向这边,“后面还有别的患者,请你们离开吧。”
“我有林木给你的遗言。”顾千把绎思盘收起来,“很新鲜的。”
新鲜到林木本鬼就杵在面前,可以做到同声传译。
沈见微这次抬起了头,问:“这是什么新型骗局?”
顾千:“我只说这一次,听不听在你。”
沈见微依旧是那副疏离的样子,但指尖用力收紧,在纸上扯出几道痕迹。
他喉头动了动,最后说:“我五点半下班,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到时候我联系你。”
*
出了诊室,林木飘在顾千身边嘴巴跟泄闸了一样,时而谢天谢地,时而小声抱怨。
“你别跟他提我呀,这我得想句什么话跟他说,愁死了……”
他飘来荡去,抱怨也就这么三百六十度循环立体音效地响在顾千耳边。
“你眼看着就要散了。”顾千停下来提醒他,“我说过你魂体在不能在阳间久待。”
季留云捧场道:“就是,我记得的,顾千跟你讲过的。”
林木当场表演一个间歇性耳聋,只管焦急地转着圈。
“怎么办怎么办,告诉他什么好,他会想听我说什么?要不我把家里那套手办全部送给他?我——”
走到阳光下,他说话的声音忽然卡克起来,喉咙口像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魂体闪烁得更厉害了。
整个鬼都因为这个变故而模糊起来,他仿佛没感觉似的,还在絮絮叨叨。
“而且,他今天没吃早饭,昨晚还熬了夜,要不一会你们劝劝他,晚饭好歹多吃点?”
林木每说一句,魂体就黯淡一分。
季留云想说点什么,眼巴巴地看向顾千。
“看我干嘛。”顾千没好气地说,“这可是拿你的腿威胁你的鬼,你心疼他,谁心疼你?”
他真的很烦傻狗这样,对谁都心软,对谁都温柔。
甚至还要替威胁他的鬼着想,偏偏还摆出一幅天公地道的样子。
好像,哪怕让他自己受下全世界的委屈,他也会耸耸肩,笑嘻嘻地讲:“没关系呀,我没事的。”
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