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翊笑道:“如今万事休了,倒觉畅快解脱,从前看雪不是雪,现下才能用心欣赏。”
谢尘安沉默不语。
到底是扮演过他多年,未免露馅,萧翊认真揣度过他的性格喜好,一举一动,萧翊自然能察觉到他情绪不佳。
每日用的药越来越多,身子却愈发不好。
萧翊早有预感。
“兄长。”萧翊终是开口唤他。
谢尘安垂眸。
萧翊微微一笑:“我会熬过这个冬天。”
他仰头,眺望远处连绵雪山:“萧翊,想死在一个明媚的春日里。”
谢尘安心中悲恸,他扶住素舆的手猛然收紧,嗓音低哑:“……是兄长无能。”
萧翊仰头看他:“兄长,别说自责的话。”
他面上带着释然:“曹家已倒,曹氏已死,你已经为我报仇了,萧翊此生无憾。”
一片安静中,他轻声说:“兄长,我想去看一看萧晟。”
“我这就安排他来见你。”
“兄长。”萧翊唤他。
“我想去皇宫中再看一眼。”
“毕竟是呆了二十年的地方,我想看一看没有曹氏的皇宫……是什么样。”
谢尘安颔首:“好。”
接连多日大雪纷飞,出行不便,江辞宁窝在凌云宫中,赏雪都赏腻了。
好不容易放晴几日,檐下积雪消融,青瓦红墙终于露出本貌。
天气好,江辞宁往青玄宫跑得更勤了。
有时候一天要去两次,有时候从早待到晚。
兰妃打趣她:“这样跑来跑去,还不如直接搬到青玄宫来住,总归现在宫中也就只有你我,也好做个伴。”
江辞宁故意戳了戳萧晟胖乎乎的小脸:“那可不行,这小家伙那么闹腾,跟他呆在一起我还要不要睡觉了。”
兰妃失笑:“你啊你,有奶娘帮着照看,已经不费什么力气了,我听说民间许多女子,生了孩子还要干活,左手抱着哭闹的孩子哄,右手还要忙着织布。”
江辞宁点头:“女子本就不易,咱们这样锦衣玉食的人都劳心费神,可见普通百姓之不易。”
兰妃也感叹:“是啊。”
她原以为生产已经是最难熬的一关,万万没想到之后还有更多磨人的事。
兰妃俯身,在萧晟脸上亲了一口:“晟儿快快长大,长大后娘就把你丢给钱太师教养。”
江辞宁故作怜惜状:“可怜钱太师白发苍苍,还要带一个奶娃娃。”
兰妃看她一眼,笑容里带了些揶揄:“那不如叫谢大人来带?”
他们的事情还没彻底在众人面前戳破,但兰妃是知道的。
江辞宁立刻结结巴巴:“就他那样的性子……别把晟儿带成个冰坨坨。”
兰妃一想也是,笑道:“那还是钱太师好。”
另一边,萧翊作普通内侍打扮,沿着宫墙缓缓踱步。
他孤身一人,身形在蔚蓝天色下显得消瘦单薄。
兄长本想作陪,但他却想独自一人走一走。
萧翊走得很慢。
仿佛每一步都要印在这被万千人走过的宫道上。
大燕建国已有几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