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还扭着脖子不说话,眼尾和鼻头都红红的,夏老夫人反复在心中提醒自己——这是亲生的!“咱们家祖上可没有什么余荫,孩子们想要有出头之日只能自己个儿使劲,年奴这个做阿姊的能拉拔弟弟,可总是伸手求人,她在崔家也没脸不是?”“二郎同年奴一道去,甭管这事儿成不成,但凡去了,崔家就得记咱们家一份恩情。”她们这样的人家,想要改换门庭有出头之日,怎么可能同勋贵之家一般唾手可得?寻常人家,便是想拼命一搏也不一定能有这么个机会。总比上战场搏杀来的强吧!“阿娘这话说的轻巧,若是真碰上了凶徒可如何是好?”江母眼圈红了,家里富庶自然是好,可穷也有穷的活法,一双儿女都是她亲生的,她一个都舍不得他们出事。见她如此,夏老夫人也有些后悔了,可转念想到这实在是个难得机会,若是能抓住,二郎日后在崔家也算是有了点面子,男子多薄情,倘若日后天长日久崔辩叙后悔这门亲事了,也得顾忌着今日之事待年奴好些!于此同时,江上弦一行人飞马扬鞭掀起长长的尘土,飞速往朝元观的方向而去。朝元观位于金光门往西北方向不到三十里处的翠微山上,翠微山因山中草木繁茂而得名,山中有大小道观四五座,她们要去的朝元观就在翠微山的半腰上。这个路程并不短,相当于现代的十五公里,赵玥为了她和崔辩叙的婚事可谓认真到了极点,这才会一大早就坐马车出门,马车的速度肯定不如他们这样放开了骑马来得快,江上弦也从未如此快的跑过马,只希望能来得及。一路风驰电掣吃了满嘴灰,江上弦带着人赶到朝元观竟只花了不到半个时辰,下马的瞬间险些腿一软摔在地上,好在她的二头肌给力,牢牢抓住了马鞍才没丢脸。护卫中一人率先上前同门口的小道童询问:“某乃大理寺崔少卿府卫,不知我家夫人可在里头?”“福寿无量天尊,今日确有两位夫人来了观中,不过一刻前便已离去,你们路上没有遇见么?”“糟了!”这叫什么事儿?江上弦闻言脸上发苦却顾不得腿软,再次翻身上马:“庄子在哪儿?”“江小娘子随属下来!”于此同时,赵玥一行人的马车正慢悠悠的在路上走着,这里已经不是官道,两边密林丛生,若是行的快了就会非常颠簸,赵玥还能受得住,可崔淑华却是受不住的。“瞧瞧你这脸白的,若是随我习武,咱们还坐这劳什子马车作甚?策马扬鞭不知多少痛快!”心里想着骑马的赵玥嘴上喋喋不休的挖苦,行动上却很诚实的亲手给她倒了杯山楂水:“喝些缓缓吧。”崔淑华白了她一眼接过水抿了几口便不再喝闭着眼假寐:“骑在马上那风吹得脸都要起皱,你年纪也不小了,若是再不爱惜自己这张脸,有你后悔的时候!”就她二兄后院那群娇花就和韭菜似的,一茬老了就有一茬嫩的冒出来。这话虽有理可赵玥不爱听,扯开话题道:“你说那周娘子怎么回事?往日不是巴结的很么?今日也是她自己说也要来朝元观的,结果咱们事儿都办完了,也没见她来。”崔淑华睨了她一眼:“她不来不是正好?我是不耐烦同她说话的。”这个周娘子脸皮委实太厚了些,吃了她们不知道多少冷脸却每每都能厚着脸皮上门,一会儿说是什么家里送来了些瓜州的东西,想着赵玥是瓜州人,便送来给她以慰思乡之苦。一会儿又搞来什么前朝名家手书,说什么请她一道观摩,硬生生竟来往了起来。原以为她还要对拉拢崔家效力魏王之事重提,谁知竟是缄口不言,好似单纯同她们交好一般。这些日子她冷眼瞧着,就是想看看这位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不想至今时今日依旧没有瞧出什么来。赵玥虽说贵重东西一点没收,不过是收了些瓜州的特产小玩意儿,都是不值钱的,可到底拿人家的手软,不免为她说几句好话:“我瞧着她也是个玲珑剔透的人物,嫁作商人妇确是可惜了些,年纪也不小了,到如今还未曾有个一儿半女,也是够可怜的。”这周娘子每每在她面前提起自己同夫君成婚四五年都未能有所出的煎熬,她都有些感同身受。从古至今,哪个女子嫁作人妇不是孝顺公婆,打理内宅,抚育子嗣?这三样但凡有哪一样没有做好便会被人说嘴。虽说她生了崔辩叙,可一个孩子在崔家总是不够的,最好是能生个两三个,若是她有两三个孩儿,她的沂儿也不至于一人在这长安,家中的庶子那都是隔了肚皮的,如何能同同胞兄弟比?崔淑华作为一个嫁人嫁了一半的主儿,在这上面是没有半分多余的同情心,谁能有她倒霉?嫁人嫁半拉,平白背了一个克夫的名头?“你就是整日闲啊!”重物落地的声响伴随着马儿们的嘶鸣同时响起。马车猛地停住使得车厢里瞬间乱作一团,小桌还好是有卡扣固定的,可桌上的茶水果子却是撒的到处都是,崔淑华原本就是软软靠在车厢里,此时更是整个人被动弹起,脑袋撞在顶上痛的瞬间流下泪来。赵玥生的高大,第一时间用脚抵住倒是没有出事儿,见婢女们手忙脚乱的替崔淑华擦拭身上的茶水她心里来气,掀开前头小方窗上的横帘便骂道:“怎么回事?连个车都驾不好?”骂归骂,她还是朝前头看了一眼,只一眼她就察觉出不对劲来,只见走在最前头的两匹马连同骑在上头的护卫都摔倒在地,而地上赫然是一根绊马索!“保护夫人!”好在崔家的护卫还算专业,第一时间稳定下来之后便抽出长刀警惕的看向两边的密林。:()长安牛马实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