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前自然是不喜分权的。
可到了这边,他怎么也想要从秦政手里分权。
这是他们的根本矛盾所在。
秦政看着他面上神色,声音平静又不容质疑:“你总说你做的事对秦国有利,你岂敢说,你做的事与寡人利益一致?”
韩非的那句话摆在前,嬴政怎么也不能说他们的利益一致。
他暂时保持了沉默。
“对于臣下,寡人想要的是臣下以君王利为先。”
秦政也不期望他每句话都答,继续道:“而你想要的呢?”
“高官厚禄?还是重建你的家族?不管怎样,你不以寡人之利为先。”
他道:“我们的位置不同,我们的利益终归不一致。”
嬴政将话往旁引:“大王这样懂得君臣异利,是天生的君王。”
秦政不上他的当,打断他:“莫要顾左右而言他。”
他重复了一遍嬴政之前的话:“只要做的事对秦国有利,又何必问这样多。”
“你这话将你与寡人放在了同样的位置,认为你的利益与寡人的一样。”
他抬手将嬴政牵了过来,手指将他的衣袖上推,露出了他的右腕。
复而又点去了书中话语:“以为同者劫。”
“你让寡人不要在意你的身世,但你知道太多,屡次擅自行事,实则就是在分寡人的权。”
秦政轻握住了他的腕,再道:“与共事者杀。”
他瞥眼看他,问:“还觉得你的隐瞒合理,而寡人是在无理取闹吗?”
嬴政无法否决他。
诚然,如若换个位置,他为王,而有一个如他这般的人存在朝堂。
这人早就消失了。
他也根本不会与此人废话这样多。
站在秦政的角度,他确实已经足够宽容。
可目前他二人立场不同,嬴政终归是以自己的利益为先。
他问:“大王说了这样多,是想看清臣的身份?”
如若这样,便可搬出他一直以来的准备。
“不止。”秦政放开了他的手腕。
想的无错,崇苏的手腕果然与他无差。
秦政又给他念了一段话:“名实当,则径之。生害事,死伤名,则行饮食;不然,而与其雠。”
他念完,评价道:“寡人觉得这话很对。”
手腕上还有些余温,却丝毫不像先前肌肤相亲的温存,反而像毒蛇缠绕,温热的触感,却又显得那样的冰凉。
这样杀意极重的话,换人听了,估计都要请求秦政饶下一命。
这是韩非书中对于行事出格臣下的杀招。
若师出有名,则依法杀之,若此人活着碍事,贸然杀又坏己身声誉,则在其饮食中动手脚。
若都不合适,则利用此人的仇家,借刀杀人。
他在秦政面前一贯带着的浅笑落下,直言道:“大王想处置臣?”
秦政自然察觉了他神色变化,但他并不去哄人。
而是压了眉眼,显出了些许阴鸷:“寡人并不想杀你。”
“不过此为警醒,”他道:“你若继续隐瞒,就不要怪寡人收回给你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