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明派人连夜送梁沐祈回京,明日的大婚可不能耽误。他自己则是留下支离,带着一干人等回了坊州衙门。大牢里,竹心环顾四周,桌椅板凳,床帐被褥,干净又整齐。她忍不住笑出声:“这比我住过的客栈环境还好。”熊明干咳一声:“沈姑娘是人证,不是嫌犯。”“人是我杀的,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可不是定国公府的人说什么就是什么,鲁国公不会善罢甘休的。”竹心似笑非笑的道。不知道熊明用了什么手段,让鲁国公府的护卫束手就擒,但她杀了方四郎的事,是板上钉钉的。熊明知道竹心聪明,干脆挑明:“沈姑娘也不用套话,这件事牵涉了夫人,你要是认罪,夫人也逃不掉,我可不是为了世子爷才保你的。”“原来是这样。”竹心自嘲的笑笑,“夫人这次真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我的人好好活着,她还要和方夫人撕破脸。”沉默半晌,竹心见熊明还不走,不禁好奇:“你在等什么?”“等人来取证。”话音刚落,有人外面喊道:“褚御医来了。”竹心抬头望去,发现褚郎中被人搀扶着,一瘸一拐的走进牢房来。“沈姑娘,我们又见面了。”褚郎中眼角和嘴角还有淤青,说话没了之前利索,明显是疼的。褚郎中坐下后,从药箱里拿出一盒膏药来打开:“你闻闻这个,在身上哪个地方涂过?”熟悉的香味,让竹心立刻确认,这和夫人谢氏给用过的膏药一模一样。她指着自己的额头:“夫人曾经给我在这里涂了一大坨。”“只用过一次?”褚郎中又问。“嗯,我觉得夫人没安好心,转手送给了世子的另一个通房丫鬟,她原来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褚郎中本来嘴角还疼,听到这话,顿时笑起来:“你倒是聪明。”说罢,转头看向熊明,“幸亏你们保住了她,不然太后娘娘交代的事,我还不一定能找到证据。”熊明神情尴尬,他是为了保护梁夫人。很快,在褚御医的指挥下,支离用一张浸泡了药液的白色手帕,在竹心额头上敷了一刻钟。取下来后,纯白的手帕上染上了淡淡的青色。褚御医自小把手帕包好,交代熊明好好照顾竹心,以后还有用,这才离去。蹲大牢的日子很轻松,竹心吃了睡睡了吃。除了坊州知府和熊明来过几趟,问了些话,教她回京以后怎么说话,就再也没来过了。从三月下旬到四月下旬,竹心才离开坊州衙门的大牢。支离来接她,和他一道来的人,还有太夫人身边的方嬷嬷,以及国公爷身边的雷管事。方嬷嬷看到她气色红润,到嘴的话,愣是说不出口。反倒是雷管事直接提起正事:“你娘的尸体,仵作已经取证完,你想把你娘葬在哪里?”这一个月来,竹心一直刻意不去想娘已经身亡的事。被他这么提起,脸上的血色顿时褪去,站都站不稳,幸好方嬷嬷过来扶她。竹心才勉强抬起头,想要讥讽雷管事两句,胃里却翻腾得厉害,呕了好几下。“身体不适?”前方传来褚御医的声音,“我来瞧瞧。”雷管事连忙让路,请竹心和他进屋坐下再说。褚御医搭在竹心的手腕上,原来还笑盈盈的脸,渐渐疑惑起来。他看向竹心。竹心隐约猜到了呕吐的原因,闭上眼睛道:“我只是在大牢待得太久了,没适应外面,应该没有什么大碍的。”“没事,好好养一养就成。”褚御医也揭穿她有孕的事实。雷管事没什么反应,支离满脸庆幸,只有方嬷嬷神色微凝,总觉得竹心的反应很眼熟,这褚御医像是在隐瞒什么。有些不愿意深思的事,到底因为褚御医的诊脉,让竹心不得不面对。这个孩子不能留。“雷管事,把我娘送回房州安葬吧,你知道地址的。”他当然知道,但怎么都没算到竹心居然要送她娘回房州去。支离犹豫了下还是劝了一句:“沈姑娘,你娘的尸首如今在冰库放着,这眼看着天渐渐热了,去房州路途遥远,怕是不适合送回去安葬。”竹心回道:“烧成骨灰再送回去。”方嬷嬷一惊,支离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反倒雷管事松了口气,送骨灰回去安葬,还是很容易的。褚御医在旁边静静瞧着,倒是对竹心生出一丝敬佩来。难怪忘归要带她离开京城。临走前,竹心单独找上褚御医,把娘亲自尽的小刀还给他:“这应该是我娘从你药箱偷偷带走的,我一直藏在身上,现在物归原主,给您添麻烦了。”褚御医望着面前的小刀,迟疑了下还是接了过来:“他们还以为方家的人偷偷藏起来了,好一阵审问,原来被你藏了起来。”“我帮御医一次,能不能和您讨一颗落胎药。”竹心神色平静的问道。“这孩子是不是……”褚御医想起了梁世子那天便是在找她。“不是。”竹心否认了。褚御医想起京城里,已经成婚月余的梁世子和嘉淑郡主,到底还是摇摇头。“哎,等我回京后再给你。”回京路上,竹心老是犯困,一合上眼就睡着了。一睡着,梦里全是娘亲举着小刀,切开自己的脖子,不断涌出来的鲜血,渐渐幻化成大火,将娘亲吞没,一寸寸烧成灰烬的情形。从坊州到京城,说远不远,说近不近,马车缓缓走了三天才到。这三天,竹心吃了吐,吐了吃,睡着被惊醒,惊醒又犯困,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作为人证,竹心直接被送去大理寺的审讯室。经过一番审讯后,她又被送去了大理寺后院,被两个不苟言笑的婆子彻底搜身,收走了一根银簪,关进了狭小的房间里。留下一个婆子看守,另一个人便去审讯室禀报大理寺卿。“崔大人,这是沈姑娘身上的利器。”婆子奉上银簪后,又严肃说道,“沈姑娘目前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逃跑失败后,通房只求权势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