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些娃娃,仗着岁数年轻为所欲为,看看看看,把好端端的身体糟蹋成什么样子?!”医师从药仓里翻出一只巨大的搪瓷罐子,小心翼翼地将其抱在怀里,腰带上还挂着好几十种刚刚从药格子墙上搜罗来的各种药材,整个人活像一只移动的货架,正缓缓地朝桃杳这边捱过来。桃杳立即向陆澈使个眼色,低声道:“喏,机灵点儿,还不快去帮衬着点儿。”陆澈像只得令的忠犬,果真乖乖起身向前帮忙,却被医师又抡起一个巴掌,赶苍蝇似地把他赶远:“起开起开!啧啧啧,你这娃娃怎么这么不上道呢?刚刚不是让你走吗?怎么还赖着不走啊!”医师自顾自地将挂满身上的药袋子一个个取下来,随手掏出一把戥秤,对照着医书上的方子,仔细地拣了各类药材按需称量,像他这般取药用药,可谓是一丝不苟,纤悉无遗,在这个奸商横行的时代里很是罕见。看着他将选拣好的药材倒入小锅炉,起火烧水,桃杳一边感动于这个楚大爷的医者仁心,一边感觉到有些肉痛,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大夫,这些药很贵吧?我们身上没什么钱,恐怕付不起……”她话还没说完,医师就已经扬起手里长柄汤勺,咣当一声打在桃杳脑袋上,给她一个爆栗。“不是说了嘛?喊我大爷!叫什么大夫大夫的,多么见外啊。”“噢……”桃杳摸了摸被敲打得疼痛的头顶,支支吾吾道:“大……大爷……”“嗳,这才对嘛。”医师绽开一个欣慰的笑容,低头去搅弄锅里的汤药,道:“咱们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在大爷这儿看病吃药,不花钱哈!”“啊?”桃杳和陆澈面面相觑,两人都懵了。“大爷,您是说,免费给我治?”“我七老八十一把年纪的人了,还犯得着哄骗小娃娃吗?”医师似乎真被桃杳逗乐了,前仰后合,眉眼俱笑。但见他一边摇头煮药,一边摸着下巴上长长的银须,叹道:“女娃娃,你可知,老夫我运筹算术,算足十年,早便料到你今日会来!如今一见,果然不同凡响,老天从来不会骗人。”桃杳听不懂他说的什么天意什么算术,只觉得他口中所言有点像街头招摇撞骗的算命道士的江湖话术,心中有些害怕,他现在美其名曰免了药钱,下一个流程会不会就是要她花上千万大洋算上一卦了。这不,医师不知道又从哪里翻出一把长得比炸了毛的鸡毛掸子还要鸡毛掸子的拂尘,像模像样地端在臂中,做了个仙人抚顶的姿势,轻轻扫了一道桃杳的额头。“老夫还算到,你双腿有疾,行动不便,近来还屡添新伤。”桃杳差点将含在口中的药汤给喷出去,她有腿伤,这不是明摆着的,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的吗?这还需要算?于是,她连忙摆手,道:“大爷,您说的很对,算的也很准,小的万分佩服。只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饭,无功不受禄,您这些药材一看就很昂贵,我要是真免费用您这些药材就说不过去了。您看这么着,您这里缺不缺帮手?我和小弟可以留下来给您打个下手,扫扫地啊洗洗碗什么的都可以……”桃杳转头,向陆澈努努鼻子挤挤眼,示意他赶紧献好。但是陆澈是个直脑筋,向来不会这些巴结讨好,杵在一旁直愣愣的,像个呆瓜:“呃,对,可以。”桃杳差点气得原地昏厥,但还是要克制住汹涌的情绪,强硬地将陆澈一把揪到身边,拍了拍他壮实的肱二头肌,万分谄媚地笑道:“大爷,他力气大,什么脏活累活都能干。”这医师说来古怪,对着桃杳是满脸温柔,可一对上陆澈就变成了满脸嫌弃,他们二人素不相识,却好像陆澈欠了他十万两银子似的,对着陆澈一张口就是十足的火气。“他不行,一看着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料,没有一点男子汉气概!”医师将炸了毛的拂尘甩到陆澈胸膛上,一阵敲敲打打之后,又啐道:“不行啊,不成器。”眼见着陆澈的表情由极致的阴冷渐渐转为愤怒,桃杳连忙劝道:“大爷,我们只是来看病的,你怎么上升到人格侮辱了呢?这太过分了!”陆澈那枚藏在袖子下拧得死紧梆硬的拳头这才缓缓松下来。可医师却万分无奈地摇了摇头,拿了瓷碗来盛药,碗中药汤刚盛满,就被陆澈一把夺了过去。看着陆澈半蹲在桃杳身旁,吹凉了汤匙里的药汤,小心翼翼地喂桃杳喝,医师又啧啧有声地说道起来:“女娃娃,你真是看走了眼,你们二人断不是良配。”这下,桃杳没忍住,真把一口药汤给喷了出去。陆澈很快便抬手用自己的袖子替她擦拭嘴角的药汤,他的表情隐忍不发,桃杳看在眼里。医师摇着拂尘走到一边,又开始翻箱倒箧地找药材。“我们也不是……”桃杳正想解释她和陆澈也并不是一对情侣,却被陆澈忽然怼过来的一汤匙药给堵住了嘴。陆澈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声音闷闷的,有些嘶哑:“别管他,喝药。”可就在陆澈准备递出第三勺药汤时,又被远处飞来的拂尘打断了。医师抱着叮叮当当一箱子药材工具跑过来,嘴里依然是不依不饶:“你怎么还不走?走哇!”就在陆澈怒火中烧即将爆发之际,桃杳忽然向他张开了双臂,将其一把揽入怀中。一时间,不仅是陆澈愣在当处,就是医师也是瞠目结舌、顿口无言。“没天理了啊!!!”医馆中爆发出一阵来自年迈老叟的尖叫,方圆百里都能听见。桃杳笑呵呵地紧紧搂着陆澈肩膀,学着杏儿嫂依偎屠叔时那副满脸甜蜜的样子,满脸堆笑道:“大爷,实不相瞒,这位是我的未来夫婿,我是他未过门的未婚妻。我在,他在;他在,我在,我们约定好了今生今世永不分离……”陆澈被她这么一搂,不知怎么的刚才心中的那股怒气一下子全消失弥散了,反而心脏忽然跳动得愈发强烈,让他一时间有些呼吸困难。但他到底是捡回了一些硬气,附和桃杳道:“嗯,对,是这样。”下一瞬,那把炸了毛的拂尘又对着二人的面门毫不客气地砸了一通,混乱中听见医师凄厉的叫声。“这简直是胡闹胡扯胡来!你们这是有违天意!要遭天谴!”:()王爷!权谋非戏,摆才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