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终戏了,台上的所有舞伶一同围聚到台前,向观众们行礼致意,观众们无一不振臂欢呼。夏嫣红挎着一只花篮从幕后绕到台前,笑意盈盈地说道;“多谢各位看官今夜来我春风楼捧场。为了表示感谢,我这里准备了一些方才安静霜姑娘表演所用的同批彼岸花所制香囊,送给大家,留以纪念。”此话一出,观众们便蜂拥而上,争着抢着去分夏嫣红手中的香囊,场面顿时混乱不堪。猝然间,人群中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一条近乎三尺高的血柱从乌泱泱的人群中喷涌而出,血沫溅射到了所有人的脸上。这一切在二楼包厢的轩窗里看得更为清楚,一瞬间桃杳的脑子里近乎空白,来不及思考近乎万种的可能性。“别看了。”楚欢隽不知什么时候近了桃杳身旁,用折扇挡住了她的视线。可桃杳心中却莫名的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与她愈来愈激烈不平的心跳一般,正在愈演愈烈。她慌忙急迫地打掉了楚欢隽拦在她眼前的扇子,目光急急找寻方才血柱喷溅的地方。那里,人群正在渐渐散开,地上分明躺着一个人。那人倒在血污之中,他的胸腔上插着一只断裂的琉璃瓦片,似乎已中要害,只挣扎了几下便气绝了,再也没有动弹。他的身下不断有血污涌出,在春风楼今夜才新换上的地毯上不断洇染蔓延,晕成了一朵鬼气森森的巨大的彼岸花。桃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倒在地上的人,竟然是周砚。为什么会这样?原本她要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明日嫁给这个人做妾。可偏偏在今天,他死了,一切都出乎她的意料,又似乎一切都顺遂了她的意。可是此时此刻,桃杳似乎不能再去思考这其间的取舍错对。如果周砚死了,那她该如何?接下来该如何?桃杳的脑海中,只剩下了为什么三个字,但她怎么可能找寻到答案。她近乎晕眩地跌靠在墙上,不敢再去看那扇轩窗。桌案的对面仍然是古井不波的楚欢隽,他的冷淡在今夜里显得分外的可怖。他冷淡地劝慰她,让她不要再去看、不要再去想。但是怎么可能?她甚至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是真还是假。于是,桃杳用尽全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强装镇定地问道:“这一切,可是你的安排?”楚欢隽揉了揉眉心,桌案上氤氲的茶气让桃杳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我现在没办法和你说清楚这些,你只当自己是个身外之人便好。”桃杳如何也不能理解楚欢隽所说的话,她明日将要嫁之人就这样暴死在自己眼前,她不知道该如何将自己置身事外。就算她想,她能吗?如果这一切是楚欢隽设下的局,明明是他引她入了局,现在却说着什么让她将自己置身于外,这难道不是自相矛盾?“周砚死了,接下来肯定会有一场风波。你现在若回时府,恐怕会置身风口浪尖。”楚欢隽站起身,将那轩窗合上了,隔绝了窗外纷杂的连连惊叫,包厢内瞬间陷入了沉寂。“我在城郊,有一处别苑。我可以将你安置在那里,避开这段时日的风头。”仿佛早有安排一般,他与她仔细吩咐着接下来的打算,这一切都让桃杳心里疑云渐重。她颤抖着声线打断他:“可是,我为什么要避风头?杀了周砚的人又不是我。”她方才还煞白的脸庞,此刻又涨得通红,显然是被吓得不轻。楚欢隽安慰也似地拍了拍她的肩头,道:“你自然是清白的,但人言可畏。你可还记得周砚那几个妻妾?她们可不是省油的灯。现下最好的办法,只能是委屈你躲起来了。”桃杳无法冷静,即便在脑海中思考出来成千上万种可能性,她也没有办法筛选出最可能的一种。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指向楚欢隽,指向了她曾经预想到的那个悲剧性的结局。“你策局杀周砚,是为了什么?”桃杳问。为了夺取皇权,为了江山社稷,为了逐渐完整他心中志向所构筑的宏图大业。桃杳绝不敢将这其间的因果,简单地定义为楚欢隽为了不让她嫁给周砚,才痛下杀手。楚欢隽心思缜密,所做的一切事情,都绝不可能是一朝一夕之间的突然起意。就像现在,他能冷静地目睹周砚的死去,行云流水地将之后的计划安排说与她听。似乎他只是在一盘早就谋划好的棋局上一步一步落子行棋,既定的棋子,落在本就定好的位置上。一切都井然有序。“以后你会知道的。”楚欢隽这么回答她。“我想好了,我要回时府。”桃杳说。她话音落下,回应她的是长久的沉默。很可惜,桃杳是这局棋中未及楚欢隽所料的“异动”。楚欢隽以为桃杳会大呼小叫、涕泗横流地求他,救她于水火危难之际。可是她现在却异常的沉着镇定,明明被吓得快要丢掉半具魂魄。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你想清楚。”楚欢隽声音沉冷,再次提醒她,“回去之后,你要面对的不止是你爹,还有周砚的几个妻妾,更倒霉的话,可能还要陷入牢狱之灾。”“可我是清白的,清白的人何须躲藏?”她急不择言地顶撞他。如果不是他,她现在也不至于陷入这个困局之中。一种可怖又可悲的想法在桃杳心中逐渐明晰——若真是楚欢隽要杀周砚,他是万不可能担下这个罪名的,眼下最有可能成为的替罪羊,就是她自己。如果这也是楚欢隽计划中的一步,那她怎么能听从他的安排,一步一步更深入这个死局?既然眼前是死胡同,与其迂回拖延,倒不如直接莽向前,一头撞死还来得痛快一些。“想清楚了?”楚欢隽的耐心有限,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嗯。”桃杳点头,将手边那盏楚欢隽在花灯街上送给她的桃花灯递还给他,说道:“此后种种,希望你我再无牵连……祝你好运。”说罢,她转身便推门离去了,留下楚欢隽一人在包厢中怔愣。楚欢隽揉捻着手中桃花灯长长的灯穗,心中莫名地生出一股焦躁。似乎有一种本不该有的情绪在此时此刻生发了,这种感觉,就如同有一只小蛇盘亘在心头,毫无征兆地朝他心尖上咬了一口——细小得接近于无的痛楚,无关痛痒,却让他从头到脚都不自在。他本来是想将这个计划慢慢落实,有条有理地完成,看来现在不得不倍道而进了。“啊,好烦。”楚欢隽忍不住将那桃花灯一拳砸个稀巴烂,很不爽地夺门而出。过了不久,又原路返回包厢中,将散落在地上的几根灯穗捡了起来,妥帖地收在了口袋中。正要来收拾茶水的店小二无意听见了包厢内某人的一声冷哼。“以后有的是时间算账。”:()王爷!权谋非戏,摆才是真